咸骥坐在殿外,面苦如雾,化不开、驱不散。
其余峰主、九叔、许仙坐在殿内。
如今,他没资格进殿,被打将了出去。
至少要等茅山三大巨头,石坚、丘玉、九叔气消之前,是没什么机会了。
“灵基已成,灵脉初生。”
丘玉摩擦着老烟杆,率先打破沉默。
“山上压力轻松不少,虽然弟子出不了山,但至少再不会死人了。”
“有了灵气,弟子中又有几个有潜质的。”
石坚也在笑,为山门欣欣向荣而开言,“可放宽些限制,多让几人下山去了。”
话是如此说,人却看着许航日,事关乎风水、阵法,应由他点头。
术业有专攻,他不会托大,摆出上任三把火的架子。
许航日拍了拍肚子,油光满面,“是该如此,每年各脉出一人入世。”
“于阵法可有碍?”
年老阅历深,居安思危,事事都要求稳。
丘玉浑浊的眼睛看着许航日。
“无妨。”
系存茅山之安危,他不会信口开河,说出口的话就已深思熟虑,笃定道,“道则不散,灵气便不散,每年一脉一人尚有盈余。”
“只是……每年入世者当年便返,方可周而复始。”
九叔叹息道,“总归是好的。”
许仙虽坐在殿内,但不参与决策,只做聆听,就受益匪浅。
茅山上下拳拳之心,让回山路上寒了的心回了暖。
热情正浓,司寇修漫面无表情道。
“此机会,不可偏心于一人或一脉。”
她着重强调道,“各脉弟子不负茅山,茅山亦不可负他们。”
要知,茅山每五年择选天赋最好的三五人,作为火种出山。
余下弟子无怨言,甘愿自囚一地,甚至身消道死,葬入后山也要护佑茅山。
如今,谋了福祉。
更多人有机会一览众山小,那就要人人都有机会。
石坚沉吟,赞同的点头。
他走过一代,自然知道其中酸甜苦辣。
山中人不低头看世俗,不是为了道法自然,而是为了山下的师兄弟活的自在,不怀揣着自责去生活。
石坚如今怀里就窝着一个包袱,用丝绸小心的包裹着。
里面收集的七种茶叶,甘露、龙井、白茶、雪芽、雀舌、玉叶、仙毫。
只是,没机会送出去了。
他仔细询问道,“师妹有好建议吗?”
司寇修漫只做摇头,没有说话。
倒是咸骥的声音远远传来,“不如抽签吧。”
九叔一愣,“太草率了吧。”
许航日的胖脸开了花,拍着手赞同,“我觉得抽签不错。”
“不论潜质、不看实力,只凭运气,简单、公平。”
“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吗?”
咸骥摊开手,耸着肩,一副苦色要化开的模样。
见众人苦恼的样子,他偷偷起身,迈出一小步跨过大殿门槛。
“嗯?”
识趣的缩了回去,咸骥老实的坐好。
石坚收回视线,头疼道,“那就尝试尝试。”
几人没意见,丘玉沉吟道,“还是要加上几条限制。”
“一,神仙以下不得参与。”
“二,重复者作废,向下顺位。”
“三,入世弟子要与筑香道人修行三个月,方可行走天下。”
“四、中元节返山,延至一年半。”
众人若有所思,没有反驳。
石坚便一锤定音,“先实验一年,可行就延至下去。”
喜事谈完,一言不语的狄州苍泼出冷水,清淡道,“惹了老天,我们不会好过的。”
此话一出,众人又无言了。
他们不是不知,是不想提。
都是世俗里闯过来的人精,天道退避的如此决绝,就可想而知后果。
最终,丘玉笑了出来,他说,“祂不能下场,何须要怕?”
“圣人都未责罚……”
噔噔噔噔——
“哎呦……”
中年男人没注意脚下有人,摔了个跟头。
他就爬进了大殿,慌慌张张的说道。
“慈禧太后,薨了!”
后半句卡在丘玉的喉咙里,吐不出、咽不下,“嗬嗬、嗬嗬…”
几人各有反应,咸骥趁机入殿,寻了个椅子也摆出不可置信的样子。
许仙倏然起身,脸色铁青,咬着后槽牙道,“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慈禧太后薨了…”
他彻底懵了,关慈禧什么事儿,那位明明在长沙走出了红色革命。
慈禧太后,早该死了才对!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孙先生推翻了帝王,他处在民国,哪儿来的慈禧太后。
乱、乱套了!还是历史课瘸腿偏科了?
九叔不关注达官显贵,关切的道,“许仙,怎么了?”
擦去冷汗,他强迫自己冷静,勉强笑了笑,“没、没什么。”
重磅消息砸晕了丘玉,莫不是报应?
他局促不安道,“莫不是,上面做的?”
他指着大殿顶,众人都知道暗指的谁。
不约而同的吞咽唾液,静的只剩下呼吸声。
这时又传来脚步声,又重又急,众人屏息凝视。
殿外走来一姑娘,狄慕提着宽大的道袍急行。
扒在大门上,气喘吁吁道,“打、打起来了。”
许航日端来热茶,“顺顺气儿。”
一口气喝完,狄慕长出了一嗓子,“外面的军阀打起来了。”
石坚顿时皱起眉头,“他们凑什么热闹?”
“谁和谁打起来了?”
狄慕秀脸爬满了急色,“都打起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周围的军阀他们都门清,五家都打起来的可能微乎其微啊。
几人对视一眼,里面透露着古怪啊。
许仙缓和了许多,猜测道,“也许是后果来了。”
大殿愈发沉默,因茅山生灵涂炭,他们无法接受。
但放在传承面前,他们又觉得自己没有错。
知殿内之人都是心怀天下的侠者,许仙出言安抚道,“百姓疾苦,也许并不单是坏事。”
九叔苦涩道,“先去看看。”
众人皆点头,足下生云,转眼间到达战场。
五色军装混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倒下,很快只剩下两色,红色刺眼、黑色掩盖。
鲜血抛洒,黑土掩埋。
战争开始即白热化,士兵上了刺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火炮在大后方尽情的输送前方,收割着生命。
这里成了炼狱,像一口绞杀盘磨碎人身,裹着巧克力铺在焦土上。
许航日脸色苍白,牙齿发颤道,“疯了、疯了。”
确实疯了,不分敌我的杀戮。
底下厮杀的军人被不知名的力量蒙蔽了,双眼盖着粉红色的气体。
他们会杀到最后一个人站着,再杀了自己。
而自称修者的茅山道士,却无为能力。
沉默的看着天上的夕阳,落入地上另一片夕阳。
尸骸之上,一个断臂的军人杵着军旗,茫然的看着四周。
入目皆是红色,他惨笑一声,将军刀插入心脏。
他跪在地上,军旗冽冽而响,向天空中的几人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