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葛玥童怎么也睡不着,洗完澡吹干头发她是真的感觉自己非常疲倦非常累,坐在桌前怎么都不想挪动,最后还是曹阿姨发了个微信问是不是不习惯呢怎么这么晚还没关灯,别熬夜对身体不好,葛玥童才赶紧回了个现在就睡,起身把灯关了躺在床上。
房间里的本来是没空调的,这点葛玥童记得很清楚,她以前偶尔也上来三楼,看房间里这个空调的款式和新旧程度,估计是一台比较老的空调了,葛玥童看到墙上安空调的洞都是新打的,想也知道这么细心周到的只有陈言了。
葛玥童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这床葛玥童之前也睡过一次,还是挺舒服的,这房子虽然空了点,但是这可是她之前住了七年的地方,窗外的虫鸣听起来都是如此的熟悉悦耳,所以也根本就不是换环境什么的导致的睡不着,葛玥童躺在床上都快把手机给玩没电了,姿势也换了无数个,深呼吸、冥想这些也都做了,就是根本没办法入睡,眼看着手机提示电量不足即将关机,葛玥童起身把手机接上了电源线,决定要不就下楼去在院子里走一走好了,不然就这么躺着熬时间,实在是太难受了。
一想到这儿,葛玥童起身轻轻从房间里出来了,楼梯的墙壁上都还是亮着当时葛玥童给陈言装的小小的壁灯,葛玥童顺着楼梯一路下来,忍不住去想就这么干躺着睡不着还真的是让人太难受了,陈言当时是怎么做到就这么一躺一个多月的,葛玥童到现在都还是有点不相信陈言是装的的这个事实,她觉得陈言那副样子至少有一多半是受伤导致的,剩下的靠陈言自己的演技填补。
夜深了风也有些微微凉,比白天的燥热不同,吹的人还挺舒服的,葛玥童下楼发现入户门是虚掩着的,于是自己也没把门给关上,而是轻轻掩上了,一条听到动静从狗别墅里出来,一双眼睛绿莹莹的,真看清楚是葛玥童以后伸个懒腰要了摇尾巴,走回去继续睡觉了。
葛玥童挪过一张小板凳坐在台阶下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玉成村虽然不比前城市区霓虹辉煌,但是拥有还挺好看的星空,葛玥童看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感受到一点困意了,刚想站起身来回房间去,一个人影就出现在陈言家门口,葛玥童吓得一激灵,但是很快认出来的来的不是别人,就是陈言,葛玥童吓得一激灵把陈言也吓一跳,在门口也缓了一会儿,才伸手指刷开远门。
夜风吹过葛玥童很迅速地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这味道葛玥童熟悉,以前她住在隔壁镇的时候租房子的地方离土地庙不算远,经常有人烧纸,就是这个味道。
陈言进门以后葛玥童看到陈言手上还拎着一个铁皮桶,锁好门,陈言径直就往车库方向去了,一句话也没有,走过葛玥童身边的时候葛玥童一眼就认出来这个铁桶就是之前陈言车库角落里放的那个,因为有盖子一直盖着葛玥童也没留意过它,这个味道,这个铁桶,陈言该不会是去给谁烧纸去了吧。
葛玥童第一反应是严青玉,这也正常,毕竟葛玥童上午才得知了严青玉的死讯,想到烧纸钱第一个联想到严青玉实在是很正常,但是陈言绝对不可能给严青玉烧纸,这点葛玥童百分之百确定,甚至都不用去提严青玉干的那些事儿,况且这个铁桶在车库里已经很多年了,证明陈言最起码还是以前就用它烧纸了,那时候谁都不知道严青玉已经死了,在一个,就陈言这个不管闲事的性格,严青玉死八百次都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葛玥童目光跟着陈言过去,就是一直想不明白陈言这都是给谁烧纸,按说陈言的家人不都四散了么,也没听说有谁已经死亡的,陈言总不能是去拜神烧纸吧,那这个铁皮桶就太不正式了,拜神烧纸有专门的焚金桶,而且哪有大半夜跑出去拜神的,又不是初一十五。
陈言手里这个铁皮桶长得就像是个建筑材料的外包装,拿来拜神肯定是很不够格的,葛玥童目光一直追着陈言的身影往车库去,陈言现在走的不快,他本来动作也轻,走出葛玥童的视线以后很久没动静,如果不是空气里还有烧纸的味道,葛玥童甚至都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陈言今晚也是睡不着,他出事到现在他一次都没去过厂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生物避害的本能,他每次往上山的路口一站,就会觉得头晕口干,身体也会不停的出汗,特别难受,就好像这条路上有什么凶猛的野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一种来自基因深处的恐惧,他说不清,这要是在以前他肯定会快速的强迫自己没事儿就去多走走以此脱敏,现在,差点死了这一次以后,他倒不是想开了不和自己较劲了,而是突然觉得没必要再对自己有什么要求和指望了,他这次真的是已经对自己失望透顶,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做的,这种感觉很奇怪,俨然一个漫长的禁锢与诅咒,让他提不起胃口,睡不着觉,也静不下心。
今天把葛玥童带回来,陈言已经累得晚饭都是硬塞的两口了,本来陈言想的真的挺好的,葛玥童现在活的还真的挺不错的,是真的应该离他离玉成村越远越好的,去建设属于她自己的美好人生,谁也没想到这时候董青山冒了出来,给这份美好希望笼罩上厚重的乌云,陈言本来真的打算把那个微笑小熊直接交给警察,无声无息的先把董青山送进去再说,但是坐那想了一个下午,觉得现在葛玥童这个大傻样就算自己真打算董青山送进去,葛玥童也未必不来瞎掺和,到时候弄成什么样子真的就不好说了,就葛玥童能被虞移拉回来这么个不分是非轻重的混沌状态和不清不楚没有是非观念的脑子,到时候真的搞成人家父女一家亲了,陈言倒不担心自己当不当罪人,他只是不敢想葛玥童怎么会就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再说了董青山这个罪又不至于死,关几年也该出来了,到那时候他不是一样还要跑来纠缠葛玥童么,总不能寄希望于到那个时候葛玥童自己够有能力来应付这件事情吧,陈言一向不是什么乐观主义者,他凡事都是往极端糟糕的方向去计划的,况且万一把董青山关进去几年,葛玥童越来越退步了怎么办,到时候自己要是再死了,还能帮得了她么,再说了,直系亲属犯罪影响子女前途,陈言自己没什么远大志向,但是葛玥童的未来不该就这样带上隐患。
陈言睡不着,他找了个地方烧了点纸,黄纸燃烧的时候有种很奇怪的烟熏味,陈言每次盯着那火焰一张一张往里添的时候,就感觉像是把自己心里的困惑全都告诉了自己的姐姐。
陈言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感觉到过自己活不长了,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这次受伤别的小毛病就不说了,落下的这个头疼畏寒对他来说还真的是一场漫长的折磨,这段时间睡得最好的一次应该就是在今天回前城的动车上,连个梦都没做,睡到闹钟响了才醒,也可能是下午这一觉睡够了吧,入夜陈言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一阵子,决定出来烧点纸静静心。
陈言每次烧纸带的不会很多,烧完了就回家,每次都是静悄悄的出门静悄悄的回,家里除了一条根本就没人知道陈言半夜出去过,所以这次他烧纸回来看到葛玥童站在家门口台阶下面的时候,是真的吓了一跳。
葛玥童的头发披散着,穿着一件短袖的睡裙,这睡裙陈言认识,是厂里之前生产的一批男装t恤,当时出厂的时候发现有几件特大码的领标印错了,葛玥童就都要了,原来是拿着当睡衣穿,陈言这还是第一次见,不过男装t恤长度要能跟上宽度肯定也很惊人,这身睡衣穿在葛玥童身上就像筷子上插了个洗碗海绵,有点滑稽。
陈言感觉得到葛玥童在看自己,他也庆幸如果非有个人在这儿最好就是葛玥童,葛玥童就是这样从来不多话从来不多问,虽然不一定是不会对陈言这些不合常规的行为产生好奇,但是葛玥童就是从来都不问,陈言把东西放好,然后在车库里站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或者说他也不知道等下出去万一看到葛玥童还站在台阶上自己该怎么办,烧了那么多纸他还是没把这些矛盾理顺,陈言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脑子应该就是被打出什么问题了,这些事情要是在以前,他肯定会很快就做出决断,不会像现在这样想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拿不定主意。
等陈言站累了,他慢慢走过来,才注意到门口的台阶上已经没人了,狗别墅里的一条还在睡,倒是听见了陈言的脚步声,躺着没动就是把尾巴摇了摇,抽的狗别墅的板子梆梆的响。
葛玥童是真的很奇怪,按说董青山的电话应该是会很快打过来的才对,可是这都一整个白天加一整个晚上过去了,自己的手机静的出奇,葛玥童甚至都怀疑自己的手机是不是故障了或者欠费了,毕竟董从董青山对董迎月和董昭月采取的手段上来看,葛玥童这里董青山可真的没什么好顾忌的,他完全可以直接一个电话通知葛玥童,但手机到现在是真的一个电话都没有。
葛玥童这些天心一直静不下来,也就只有现在,这个睡不着觉的晚上,安静得出奇,也只有她自己,她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
早上天蒙蒙亮,葛玥童就已经起床洗漱好了,她本来想带着一条出去走走,以前陈言不在家葛玥童每天至少带着一条出门两次,但是真的站在入户门门口看着栅栏里兴奋的一条,她又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牵着一条就这么出去,毕竟自己之前是从陈言家辞职走的,村里的人应该有一年多没见过自己了,自己突然又牵着陈言的狗在村里溜达,还不知道要招来什么样的闲话,一想到这儿葛玥童退回了房间里,准备要不就还是先到三楼去再等会儿吧。
“不是想带一条出去散步?”陈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怎么又不去了?”
葛玥童回头看到陈言就站在自己身后,陈言总是这样没声息的,安静的像个鬼,葛玥童也挺习惯陈言这种读心术一样的能力,所以也就没说话,正好曹阿姨也起床了,看到葛玥童,赶紧来问昨晚休息的怎么样,葛玥童和曹阿姨说着话的时间,陈言已经走到院子里去了。
“陈律师,”葛玥童和曹阿姨说完话也走到院子里来,清晨的玉成村可以看到很多朦朦胧胧的晨雾,“你怎么也这么早,你应该多休息的。”
“我只是也在奇怪董青山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陈言确实有在想这个问题,但他其实更想听听葛玥童的想法,那天在公交车站和董青山的交谈已经让陈言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但是这些信息葛玥童都不知道,陈言就是想了解一下葛玥童的思路,顺便确定一下葛玥童到底是真傻还是间歇傻或者根本就不傻,因为就昨天一整天的情况来看,昨天的葛玥童和住在他家里他了解到的葛玥童没什么区别,差别大的好像和在医院陪护的那个葛玥童是两个长者同一张脸的人,“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正如我昨天所说,他不敢直接去找我两个姐姐,是对我两个姐夫有所顾虑,”奶奶大姨一家人的事葛玥童早在陈言住院她陪护的时候就已经告诉陈言了,现在倒是省了不少解释,“在我这里不应该,我这儿就剩我一个人了,他甚至可以先跑来纠缠一下,毕竟去法院提告这种事情应该是其他手段都用不了的最后一步,又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的最终目的应该是赖上我们其中一个然后心安理得的吸血养老,而不是我们每个人每个月给他几百块钱惨淡度日,所以坦白说,我也想不通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联系我,或者说他已经确定了我就在迎大宿舍待着,已经先跑到学校去找我了,那么算路程的话他最迟昨晚也应该知道我不在宿舍了,总不能这么有耐心一直在我宿舍楼下蹲着等吧,所以现在都没电话出现,不是很合理,但我掌握的信息也很少,所以我也想不明白,我其实也不想等着,我也想要掌握一点主动,但是现在就真的是除了等好像别的也做不了什么。”
葛玥童说话的时候陈言很注意的一直在听,眼前的葛玥童镇定理智,思路清晰,判断的也很准确,这让陈言本来矛盾的想法稍稍得到了一些开解,陈言犹豫了一下,问:“要不要跟我出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