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做梦是什么时候?”
“一个下午。困了,所以睡着了。梦见在雪地里被丧尸追杀。学校里圣诞老人来等我们。”
“你们在做什么呢?”
“像是一场游戏。还有一次是电梯里。我阻止了他们…去杀一个人。”
“什么样的人呢?”
这样的对话在监狱里发生过很多次。
对面墙壁的顶部,有一个被钢柱子分割成几块的小窗子。就像在街边看到的下水道的排水口那样,我通过这扇窗子看外面的阳光。
阳光打在我鼻子以上的位置,瞳孔显现出琥珀色。这时候把手抬起来,不知道是想要捕捉那一缕光,还是遮挡它。
真是一段悲哀的时光啊。暗无天日里,靠做梦和脏兮兮的食物度日。
沉浸在虚无的快乐里就更可悲了。如果事实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即使是这样,我也并不感到悲伤。
因为已经没有什么不该我获得的东西仍然被我期望着了。
预想中最无法面对的一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无法面对。预想中无法忍受的事,最终也根本没有发生。
第一天工作结束后,我问孙越关于我的事情,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旁敲侧击打听自己曾经和陈源的关系。孙越似乎早预料到我要问这个问题。“放心,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而且都过去了,对吧。”
“那记忆实验有没有证明过,如果患者什么都不记得了,同样的事情,再经历一遍,她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然后重蹈覆辙,就像过去的时候一样。”
“大部分时候都是美好的。”孙越说,“你如果真的说曾经觉得很悲伤的话,应该是结尾的时候吧。但结尾其实很短暂,大部分时候更是过程。因为结束了,过程也显得没那么美好了。”
“所以你放心的经历吧,”孙越说,
“那结束之后呢?”我问。
“结束之后的悲伤本来应该难以想象的漫长。所以你删除了这部分记忆。”他说。
“我会像以前一样吗?”我说。
“你觉得,你还是以前的自己吗?”孙越说。
好事降临的时候,会担忧着一切总有结束的一天。难以忍受的漫长折磨中,又希望一切可以快点变化,自己可以快点逃离。无论任何时候都开心不起来啊。大部分时候,是这样吧。
电梯里,我低声问陈源,“如果你知道一件事的结局注定是不美好的,那你还会开始吗?”
“没有人能准确地猜到未来吧。”陈源说,“所以如果我当下想这么做的话,没有什么顾忌,自然就会开始了。”
“如果没有开始的话,是因为不那么想开始,对吗?”我问。
“不是的。”陈源说,电梯门开了,我注意到,我们两个逐渐站在人流的末尾。“是因为犹豫不决的那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失去的时候会感到后悔,得到的时候却感到不过如此,开始之前担忧着不可控的结果,结束之后又觉得当初的选择充满缺憾。”
“为什么呢?”我问。
“我就是这样的人啊。”陈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