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香草的天空》里那样,在虚幻里拥有一段完美的人生,还是回头面对已经不堪入目的现实呢?”陈源说,“如果是你的话,选哪一个?”
记忆倒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我换了营服,两个警员把我押进来。营服上写着一个号码牌,和我房间门口的门牌一样。
17号。
第一次在这种地方住,蚊虫滋生,不开空调,天气是燥热的,三餐准时端进来,铁盘里的烩菜煮的像是喂猪的。墙上没有挂钟,太阳升起就跟着起床,天黑了,倒在硬邦邦的没有垫子的床上入睡。一周在公共浴室里冲一次澡。被狱警喊起来,做说不上能抵消几年刑期的义务劳动。监狱里人缘最好的囚犯组织了小卖部,可以拿香烟换饼干。饼干很好吃,是意大利的进口牌子。
我趴在铁窗前,我问狱警,“为什么抓我进来?”狱警说这里关押最危险的犯人。我说,可我没有罪。
就像听证会的时候那样,我说,我没有罪。
最开始的几周,孙越每周来看我。他来的时候总带礼物,第一周带了束花,问我喜欢吃什么,我说芝士蛋糕,第二周他买了一块很大的芝士蛋糕。装在塑料盒里送了进来。我告诉他我下次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我的,所以我开始期待每周的星期四,因为我知道他会来。有一天他突然就不来了,而我仍然满怀期待,我一直等到太阳落山,蜷缩在房间的一角,塞给我的猪饲料今天是一点没动。他下周回来吗?或者可能只是晚一天呢——我想。我知道他是出于愧疚才来的。
我入狱是他一手造成的。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这么说着,寻求我的原谅。我跟他说没关系。他向我道歉,可我从未觉得他错了。记忆实验过后,我被送往这里,一住就是五年。
天整个都是阴的,夜晚是死寂和无尽的黑。我坐在轮椅上,缓缓抬起左手,上面绑着留置针,一道闪电划过,雷声,很快开始下雨了。孙越背对着窗外,看着我。他知道这一次醒来的时候,我什么都记得。
他没有多问我什么,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我会帮你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说。
“我知道。”孙越说。
记忆实验不是没有出现过类似的问题,委托人的丈夫是个嗜酒成性的人,发现妻子瞒着自己天天往记忆博物馆跑,拿着菜刀就找上门了,伤到了当天值班的员工,但委托人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没有把记忆实验的存在供出来。
“我给导师打电话,他有人脉和经验,肯定知道怎么处理的,记忆实验绝对不能停,如果警察知道了,存储的记忆样品会被没收的,我们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也知道睁开眼的那一刻,也许,我的人生就全完了。
“如果我去自首,是不是兴许可以从轻处罚呢?”我问。
“可你毕竟是杀了人啊。”孙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