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大的错误是——你看低了自己在我这里的位置,旁人都看得比你清楚!”
“昨日拦着卢氏的颜家女眷中有我的长辈,甚至有我的嫡亲姑母。若是论起尊贵,卢氏在他们面前又算得了什么。至于说性格,我那位姑母在闺中时备受长辈疼爱,性子也能说上一句跋扈。
但她们都愿意对着卢氏多加忍让,甚至在卢氏出言辱骂时还能耐心地劝她,这是因为什么?”
说到此,颜柳的语气加重,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盛泉!她们怕的不是卢氏身后的萧景,她们的尊贵来自颜家,她们怕的是得不到颜家、得不到我的支持!”
“她们相信我对你的信重,所以当你开始犹豫不决,她们就会相信卢氏的话,相信我对萧景爱到不顾一切,甚至愿意嫁进萧家!
纵然我不会嫁进萧家,但也会将卢氏当作婆母侍奉。
她们都能看清楚的事,你为什么看不清楚呢?”
盛泉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却发现他远远没有意识到这事可能带来的危机。
颜柳不用盛泉回答,说得简单而直白:“你是我的人,不是萧景的人。你不需要因为萧景而去顾虑卢氏的态度,我和萧景在一起,是我自己的私心,只是我们两人的事情,不意味着颜家和萧家会结成坚固的同盟,更不意味着颜家会低萧家一头。”
颜柳轻叹着道:“盛泉,你觉得我会因为私情而不分青红皂白地责罚你们吗?”
盛泉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他道:“不是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您为难,我以为我可以处理好的。”
他垂头丧气,满是不安地道:“可是我搞砸了,我将事情弄到了更糟的地步。”
盛泉不是蠢人,颜柳掰开揉碎地说,他也想清楚了当前的局势,他最大的弱点就是在紧急情况下拿不定主意,容易犹豫,却偏偏会情绪上头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这本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一心跟定颜柳,颜柳的吩咐他照做就好,无论别人怎样挑拨离间,他都不会有丝毫动摇,时刻坚守颜柳的命令。
但当他遇到和颜柳相关的事情,他想选择对颜柳更好的方法,就像卢氏的事情,假如他能压着卢氏不让她乱闯,还能让卢氏对颜柳有了好感,那么颜柳产后得知这件事会不会开心一些?
可是他忽略了在颜柳的孕晚期,哪怕外人不知道当天是颜柳生产的日子,卢氏在这个时候上颜府本就是存了坏心,或许盛泉也想到这个可能,但是他觉得自己能处理,结果越弄越糟。
盛泉道:“我伤了卢氏,萧景会因为此对主公有意见……”
颜柳打断他,淡淡道:“那又如何?纵使我们反目成仇,于公,萧家没有一手遮天,萧景也不能拿我如何;于私,我不缺美人,而且——”颜柳好笑道:“只怕父亲还要奖赏你呢。”
盛泉跳过颜柳和萧景的感情状况,继续道:“卢氏是萧景的生母,萧景必须要给旁人一个交代,否则这会是他身上洗不清的污点,也会是被人指责攻讦的把柄。而卢氏在颜府的态度和……”
盛泉艰涩道:“和我对待卢氏的错误态度,主公必须要向颜家乃至所有观望的人表明态度,主公绝不会嫁进萧家,卢氏也绝不会是主公的长辈。否则中立的朝臣会倾向萧家,下面的人也会人心浮动。”
颜柳道:“所以对于萧景和我来说,我们之间最好断个干净。堂兄,你瞧,父亲一直担心的问题现在就被盛泉解决了。”颜柳对着盛泉笑道:“你这是立下大功了啊。”
盛泉无地自容,他在战场上陷入敌军包围时都没有此刻心慌,事情似乎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阶段。
颜柳道:“起来吧,我最生气的是你没看清形势。我再重复一遍,我和萧景的私人感情如何,不在你的考量范围内。你按着规矩行事,将萧景当作萧家子看待,不需要考量他是我的谁。如果有一天我因为和萧景的私人感情而怪罪你,那不是你的问题,那是我的过错,因为我沉浸在美人乡中,轻忽朝事。”
等盛泉离开,颜朴幽幽开口:“你准备护着他?”
颜柳早有预料:“事到如今,我总不可能将他交给萧家处置吧。况且——”她不屑道:“区区一个卢氏还要让盛泉赔上性命吗?纵是萧连元本人也没那个资格。”
颜朴并不是这个意思,颜家和萧家两家虽然有摩擦,但是并没有交恶,昨日卢氏上门就是萧家打破了两家的默契,是萧家有错在先,颜家本来能拿着这点向萧家索要好处。
但是在卢氏进一步恶化两家关系,尤其是在她喊出颜柳腹中子嗣是萧景的孩子时,事情就有了变数。而当盛泉对卢氏动手后,事情的发展就不受人掌握了。
如果想让颜家和萧家消弭嫌隙,不现在就针锋相对,使得旁人得利,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先给盛泉一个处罚,全了萧家的面子;萧家处置卢氏,证明卢氏的话只是胡言乱语,全了颜家的面子。
但!颜柳不会将盛泉交出去的,这样的处置方式是可以避免立刻和萧家起冲突,但也不过是粉饰太平,毫无意义,萧家用一个女眷就要换颜柳的心腹,这绝不可能!
假如交出盛泉,萧家是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对盛泉动死手,甚至只是贬谪到地方,但颜柳不能将盛泉的性命放在萧家的手中,她赌不起,盛泉是她一手养大的人,也是她最信任的人,远比颜朴值得他信任。
颜朴见颜柳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也不再多说,只道:“我还没给伯父写信,信中要怎么说昨日的事情?”
颜柳揉着眉心,“如实写,我也想知道父亲会怎么处置他们。”
卢氏能恰巧在颜柳生产时进府,这一定是有人通风报信,颜家内部有人不希望颜柳能顺利生产。
“我们并没有证据,我昨夜审问过颜家在京城的人,尤其是昨天在颜府的亲眷,并没有人露出马脚。”
颜柳的头隐隐作痛,她醒来后情绪大起大落,现在没什么精力了,她强撑着道:“不需要证据,看谁得利就好了。假若我膝下无子,我也只会过继那几个兄弟的子嗣。”
她冷笑了声,“他们平日里看着乖巧,我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有这个心思。至于族内还有谁与他们合谋,总不过是些蠢货,这些让父亲去审就好了。”
“你审问不出来什么,是因为她们觉得你不会拿她们怎么样,仗着的是一个颜字罢了。”说到此,颜柳冷嘲了一句:“仗着颜家的权势却还要和外人陷害我,是觉得他们有力挽狂澜的本事吗?”
“好,萧景那边——”颜朴知道颜柳对萧景的承诺,“你要不要写信给他?”
颜柳抿了抿唇,孩子是女娃,她答应会和萧景好好走下去的。现在出了这件事——罢了,我和他在一起全凭两人感情啊。
“堂兄帮我写吧,信中就写‘母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