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温!”
李善长难忍心头诧异,满是狐疑看向一旁的刘伯温。
在他印象中,刘伯温可不是如此媚上之人。
怎的如今,就连刘伯温也由着老朱不顾礼法,传位给千里之外的朱标。
而看到李善长这副样子,刘伯温却突然生起了几分玩心。
学着刚才老朱的语气,原话模仿道:
“怎么?善长兄不愿太子继位?”
“自然不是!”李善长当即反驳。
隐有怒气般,狠狠瞪了眼面前的刘伯温。
可不等他再次开口。
只听刘伯温缓缓说道:
“既然不是,那臣才学浅薄,传位诏书一事还需善长兄多多帮衬才是。”
“这.....”
“陛下,臣等告辞了。”
老朱冲两人随意摆了摆手。
“既如此,那便劳烦两位先生了。”
“臣分内之事,理应如此。”
恭敬一拜后,刘伯温似拖拽般,拉着李善长便朝殿外走去。
而刚走出武英殿。
李善长一把便甩开了刘伯温的手,怒声斥道:
“好你个刘基,你自己媚上倒也就罢了,何故要扯上老夫!”
“善长兄何出此言啊!”
“还装傻?”
李善长白了刘伯温一眼,愈发没好气质问道:
“你明知陛下此时传位太子,于理不合。”
“你明知此举,朝中言官定多有非议。”
“可偏是如此,你却还要扯上老夫同你一并起草传位诏书。”
“你说说你安得什么心!”
见李善长大吐苦水,语气之中也尽是埋怨。
此时甚至被气的脸颊发抖,就连胡子也跟着剧烈抖动了起来。
见他如此。
刘伯温难掩心头笑意,直接轻笑出声道:
“善长兄。”
“方才皇后娘娘问询是否应撤回太子,善长兄不也将我推到前面去了吗?”
“这.....”
“那你也不该....”
“善长兄!”
不等李善长说完。
刘伯温语气一沉,正色打断道:“善长兄难道还看不出来?”
“陛下传位给太子,只是或早或晚的时间问题罢了。”
“眼下陛下急于传位给远在北平军中的太子,乃是要给太子提个醒!”
“提醒?”李善长有些狐疑的看向刘伯温。
“自然!”
“正是提醒。”
“提醒太子身系社稷,提醒太子殿下注意安全,送去龙袍冠冕,也是防止太子再涉险境。”
“至于扯上善长兄.....”
刘伯温轻笑一声,语气愈发玩味说道:“我也是想借善长兄在朝中的威望,防止言官随意谏言,惹怒陛下!”
“嗯?”
被刘伯温这么一说。
李善长原地愣了一会,随即便也明白了过来。
另一边。
看着走出殿外的刘伯温、李善长二人。
马皇后沉吟片刻后,这才缓声说道:
“这二人的关系,似乎比早年间还要更好一些。”
“没错。”老朱微微颔首,淡淡说道:“多是标儿的功劳。”
“这二人斗了一辈子,也互相看不顺眼了一辈子。”
“标儿让他们同治凤阳,也算让这二人放下了心中嫌隙。”
语罢,老朱顿了一下。
转而冲马皇后解释道:
“妹子,咱传位给标儿,是因为....”
“臣妾自然明白。”
见自己还未开口,马皇后便心领神会般冲自己点了点头。
原本还有几分顾虑的老朱,此时好似长舒口气般。
身子缓缓压低,似有些疲累般依靠在椅背上。
“标儿这孩子啊....”
现如今。
朱标自贬,免去主帅一职,却是在前军担任普通将官。
其意无非是想率领先锋小队,深入大漠。
以老朱对朱标的了解。
朱标提前卸任主帅一职,甚至还有着更长远的打算。
毕竟别人不知道,老朱却是清楚的很。
朱标对东面的高丽和倭国,从来都是忌讳良多。
朱标想要抹除高丽和倭国,也绝非一日两日了。
而眼下北境那边的情况。
老朱又岂能不知,明军与北元之间还有一场决战。
可朱标却提前卸任主帅一职,此举怎么看都有些刻意。
老朱几乎可以肯定。
此时朱标卸任主帅一职,为的便是平定北元后,不随大军还朝。
朱标恐怕是想平定北元后,继续率兵东进,横扫高丽和倭国。
只是在老朱看来。
北方部族从来都是中原的心腹大患。
北元军武充沛,尚且值得朱标亲征,率兵平定。
而倭国和高丽却只是弹丸之国。
派一员大将出征即可,实在不值得朱标踏足偏远之地。
毕竟国朝之中,有的是事情需要朱标去忙。
“妹子,咱把龙袍冠冕送到北境,你说能绑住标儿,能让这臭小子回来吗?”
“嗯....”
马皇后自然明白,老朱让人将朱标继位用的龙袍、冠冕送到北平。
有让朱标即刻回京继位的意思。
可以马皇后对自家儿子的了解,此举怕是召不回朱标这小子。
沉吟数秒后。
马皇后最终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怕也是不能。”
“标儿这孩子主意大的很。”
“若他已做好打算,恐怕即便是看到龙袍冠冕,也断然不会回朝。”
似乎马皇后所言正是老朱心中所想。
听到这话,老朱沉沉叹了口气。
也是见素来刚愎武断,一言而定天下的老朱。
此时涉及朱标,脸上略带颓然,大有无奈之感。
马皇后轻轻抚着老朱的肩膀,温声说道:
“重八,你把龙袍冠冕送到北境,送到标儿面前。”
“不也是想要告诉标儿,告诉他身上干系重大,让他多加小心吗?”
“咱家标儿从来不是好勇斗狠之刃,想必也能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但愿如此吧。”
老朱轻声回应,思绪却早飞到了千里之外的北境战场。
此时武英殿内。
这对大明最有权势的夫妇哪里有半点皇帝、皇后的威严。
此时这二人那略显担忧的眉眼,摆明了是为千里之外的儿子担忧。
不愿朱标涉险,却又担心身为父母牵绊了朱标。
左右思量之下,只好将龙袍冠冕送到北境,提醒朱标注意安全。
和后世无数父母一般,他们不求朱标此举能建立多大的功勋。
他们只求朱标能平安归来。
片刻沉默过后。
老朱一手缓缓放在马皇后的掌心,微微用力。
纵然无言,可老两口也是心知肚明。
此时拉扯朱标这只风筝的线,是时候该放松一些了。
只是身为人父、人母,他们又何止一次幻想,这松手的时候能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他们又是何等的期盼,自己儿子能一直需要他们的帮助。
无奈!
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是放手的时候,就不该有半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