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爷住口!”
汤和怒极,恨不得当场撕了那红姨的嘴。
什么叫不知道他是当朝国公,什么叫愿将那卖身女子献出来,求他汤和日后关照勾香院。
他汤和堂堂大明国公,如何关照青楼勾栏?
难不成他汤和是看中了卖身女子的相貌,便要与勾香院这等青楼娼所勾结?
也是看到不少百姓得知自己身份后,竟似有了预料般,重重叹气便要转身离开。
汤和自然明白,这红姨是要给自己扣上一顶以权欺民的大帽子。
“我大明律法为先,陛下圣德,太子英明。”
“纵然某为当朝国公,可也不能乱法欺民。”
“此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语罢,汤和看了眼身后的朱标后,旋即冲面前朱棡郑重拱手道:
“请晋王殿下秉公处置!”
“嗯......”
就在朱棡犹豫之时,那红姨似早有预料般,将事先便准备好的文书递到了朱棡跟前。
“晋王殿下请看,此乃那女子卖身文书。”
“上有饶家以及我勾香院的印章,苏州府衙的官府印记也在上面。”
将文书拿在手中,朱棡大致扫了一眼后,冲那红姨没好气道:
“前苏州知府畏罪自杀,你可知道?”
“奴家知道.....”
“苏州饶家诋毁皇家,勾结倭寇,意图谋反,你可知道?”
“奴家也有所耳闻。”
“那便是了!”朱棡收起手中文书,愈发冷声说道:“此二者都是祸国殃民,欺民乱法之辈。”
“你勾香院与这二者缔结文书,难不成这二者乱法谋逆之举,你勾香院也有牵扯?”
语罢, 朱棡神情肃穆,双眼直勾勾盯着那红姨。
对于这套说辞,朱棡自是十分满意的。
毕竟三百两银子与谋反大罪相比,只要眼前这红姨不是傻子,她断然知道该怎么选。
心中得意之际,朱棡微微侧目,看了眼人群中的朱标。
那志得意满的样子,好像在跟自家大哥炫耀一般。
只不过......
就在朱棡得意之时,只见那红姨故作慌张,扯着嗓子高声呼喊道:
“晋王殿下您这可是冤枉奴家,冤枉我勾香院了。”
“我等卑贱之人安敢与苏州知府,苏州饶家合谋?”
“况且他们二者断然也瞧不上我这勾香院啊!”
“还敢胡搅蛮缠!”
见那红姨还准备撒泼打滚,朱棡怒声斥了一句,旋即凝眉下令道:
“来人,将此妇人收监!”
旋即,三五名差役快步上前,也不管那红姨嘴里还叫嚷着什么仗势欺人、欲加之罪的说辞,几名差役押着她便朝苏州府衙走去。
见此情形,汤和心中不免有些揪心。
他没想到朱棡竟如此果决,竟不顾苏州民声,直接下令将那妇人收监。
特别是看到周围百姓多数唉声叹气,似对当今世道倍感无奈的样子。
汤和顿了一下,忙凑到朱棡耳边道:
“晋王,此举怕是不妥,百姓以为你是偏袒于我!”
“哦?”
被汤和这么一说,朱棡这才注意到周围百姓看向自己的眼神竟有种莫名的愤恨。
对于这种眼神,朱棡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好像与昨夜百姓对世家行刑时,那大仇得报的眼神恰恰相反。
好像是龙凤年间,被各方势力欺压却无能为力的无依无靠。
朱棡也是通透之人,他又怎会看不明白。
百姓如此,便是将他朱棡认定为维护权贵,不顾百姓的皇室宗亲。
甚至还会认为他是官官相护,欺压百姓的暴虐之人。
是比先前欺压他们的苏州世家,更加让人憎恨的存在。
意识到自己行为有失,朱棡忙回头看向朱标的方向,想求自家大哥出出主意。
可让朱棡没想到的是,朱标竟不知何时悄然离开,此时再看不到朱标的踪迹。
半晌。
朱棡默不作声,索性一条路走到黑,继续朗声下令道:
“勾香院涉嫌勾结不法,即日查封。”
“然此案未有定论之前,当善待勾香院众多百姓。”
“一应人等,日常吃喝,由官府提供!”
语罢,朱棡冲周围百姓继续说道:
“此案明日开审之际,各位乡亲均可到场,看晚辈处置是否公允!”
朱棡在百姓面前放低姿态,自称晚辈,也算挽回了一些民声。
尽管看到周围百姓看向自己的目光有所改观,可朱棡自己心里清楚,他所面临的麻烦远远没有结束。
那红姨的性命是小,勾香院区区青楼从此消失也是无妨。
只是苏州百姓刚刚得知世家欺民,众多百姓都以为先前日子困苦乃世家欺压所致。
此时,正是朝廷要厚待苏州百姓,聚拢民心之时。
而且老朱和朱标也是如此做的。
偏是此时,朱棡决不能让百姓以为,天家皇家恩待国公权贵,不顾百姓。
朱棡更不能让那本就具有法律效应的卖身契,成为一纸空文。
若是如此,失了民心将来或许能够弥补。
若是践踏了法令尊严,苏州百姓岂不人人以为法令不行?接下来的苏州城岂不没有法度?
朝府衙走去的同时,朱棡看向一旁的汤和道:
“汤伯,眼下那红姨,那勾香院该如何处置?”
“这......”
汤和一时有些头大,此案他涉嫌其中,自不可随意开口。
况且此案关系法令尊严,纵然与他汤和毫无关系,他也不想多嘴置喙。
“殿下,老臣实在不知。”
朱棡闻言心中有些烦躁,似自语般没好气道:“总不能此等小事,还要本王去求大哥吧!”
“恐怕还真要请太子殿下出面。”
没有顾及朱棡此时的烦躁,汤和顿了一下,沉声说道:
“此案有几点麻烦。”
“第一,世家刚刚铲除,此时苏州百姓正期盼一个清明盛世,此案老臣又牵扯其中。”
“所以殿下决不能让百姓以为殿下有偏私之嫌,定要让苏州百姓看到天子治下,海晏河清的太平之景。”
“第二,先前世家欺压,致使不少百姓被迫签署卖身契。此案如何处置,后续也就有例可循。所以要让那些被世家卖入青楼,卖入他人之家的奴婢,也能看到些希望。”
“第三,卖身契毕竟由官府佐证,也是朝廷允许,代表我朝廷法度。殿下或许不可一意废除。”
“这些本王自然知道!”
朱棡只觉得汤和啰嗦,紧皱着眉头随意打断道。
汤和这意思说的再明白些,那便是此案不仅要让普通百姓满意,还要让先前被世家逼迫卖身的穷苦奴婢满意。
不践踏具有法律效应的卖身契,说白了就是让老朱和朱标满意。
可他朱棡堂堂晋王,也算是万万人之上。
怎的如今面对一个勾栏案子,竟也如此束手束脚!
“可先前汤伯又不是没听见,侄儿已在父皇、母后还有大哥面前夸下海口。”
“说侄儿定也有一番作为,说侄儿不比太子大哥差。”
“若此时便去求大哥,那岂不是将本王的面子抛之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