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还没有天真到,以为南方世家被斩,朝中官员经历多次清洗后,今后大明朝堂的官员便都一直都是清廉中正之臣。
相反!
朱标更愿意相信,如今朝堂官员的清明之风,断持续不了几年时间。
毕竟眼下大明依旧贫穷,土税改革、商税改革,以及海贸通商最快也需一两年才能见效。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每年朝廷税收不会增加太多。
自己想要全面提高官员俸禄,也不可行。
偏是此时,今年恩科的士子也已开始陆续回京述职,或重新下放外地,或改任京城,他们的俸禄都不会太高。
寒窗数十年, 一朝天子臣。
虽不是每个新科士子都想当官以后享受荣华富贵,可终究也要让他们生活富足才行。
可如今大明官员的俸禄,却只能勉强让官员温饱。
长此以往,骤然得到一地权利的新任官员,自然会将长刀伸向更弱者谋求利益。
或地方世家,或路过商贾,或当地百姓。
总之这样的大明,还远没有到可以无为而治,安享盛世的地步。
也是因此!
“如今,孤不仅不会裁撤锦衣卫,甚至还想让锦衣卫这项制度,一直延续到后世之朝。”
“可锦衣卫的权利着实太大,如今父皇与孤处处谨慎。尚且不能保证锦衣卫之下,没有冤假错案。”
“若是后世之君稍显羸弱,甚至是昏聩不堪。那锦衣卫岂不愈发肆无忌惮,甚至左右朝堂?”
朱标并非杞人忧天。
历史上,永乐皇帝不仅没有裁撤锦衣卫,甚至还设立了和锦衣卫职能相同的东厂。而且东厂头目通常还是颇受皇帝信任的太监。
后明宣宗朱瞻基设内书房,准宦官粗通文墨,通晓古今。
再之后,明宪宗朱见深设立西厂。
东厂、西厂、锦衣卫,三者长期争斗,百年恩怨下来,淘汰了一些,却也让留存下来的机构权利愈大,甚至不受控制。
到了嘉靖时期,阉人一党甚至能与朝臣平分秋色。
再然后,便是那甚至能左右皇帝人选的九千岁魏忠贤。
老朱设立锦衣卫之初,绝对想不到后世大明竟是如此场景。
他绝对想不到,他亲自定下‘宦官不得干政’的皇明祖训。仅仅在他死后不到十年的时间,便被自家老四废除。
他命人打造的那块一丈高,上书“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的铁碑,竟会在数十年后,被一个名叫王振的太监丢入茅厕。
朱标甚至觉得,若自己将朱棣一脉做的那些荒唐事说给老朱听。
老朱甚至会当即抽刀,砍死朱棣!
微微收敛心神后,朱标冲朱樉、朱棡说道:“如何制约锦衣卫,孤尚且想不出明确法令。”
“故而只得以民心做桎梏,以民望成枷锁。”
“只希望后世之君见洪武朝的锦衣卫深得民心,也能效仿一二。”
“大哥高见。”
“大哥高见。”
没有理会朱樉、朱棡二人的吹捧,朱标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高见?高见个屁!
以民心作为制约锦衣卫的枷锁,前提是后世之君也要雄才大略,知古鉴今。
所以眼下接下来还是要寻个朝中机构来制约锦衣卫。
不过这也是后话,毕竟老朱还在位,自己还没死,一切尚且都还来的及。
.......
次日朝会。
和朱标预想的一样,朝会刚一开始,下方官员便好似迫不及待般开始弹劾毛骧。
“臣吏部侍郎费成仁弹劾锦衣卫指挥使毛骧!”
“陛下、太子殿下离京期间,毛骧肆意捕拿朝中官员,不公其罪。”
“费大人!”
还不等朱标开口,毛骧颤颤巍巍走出官员之列,看向费成仁正色说道:
“大人此言差矣,我锦衣卫缉拿之官员,乃是勾结江浙世家之佞臣.....”
“那敢问毛骧大人,礼部王肃,兵部关林正,刑部阎山平几位大人,也都是勾结江浙世家的罪徒?”
听到这几个人的名字,毛骧表情错愕,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因费成仁方才所念到的官员,的确是误抓。
那些人也的确没有勾结江浙世家。
“启禀陛下,启禀太子殿下!”
毛骧强压心头悸动,忙冲龙椅前的老朱、朱标解释道:
“微臣的确错抓了几位大人,可待锦衣卫查明之后,当即便将诸位大人送了回去......”
“陛下!太子殿下!”
不等毛骧说完,费成仁当即打断道:“几位大人虽是无罪,可都被毛骧严刑拷打。”
“王肃王大人被断右臂,身上伤痕颇多。”
“关林正关大人被鞭笞近百,伤痕累累,如今尚且不能下床。”
“至于阎山平阎大人更是伤势过重,已于昨夜病故。”
费成仁清了清嗓子,愈发高声说道:
“自毛骧接管锦衣卫以来,无论是否有罪,但凡进锦衣卫的大门便是严刑拷打。”
“几位大人都是我朝中正之臣,却因毛骧枉法,受此无妄之灾。”
“甚至阎大人因伤势过重病故。”
“陛下!太子殿下!似毛骧这等酷吏,如何能执掌锦衣卫!”
随着费成仁说完,一些早对毛骧心有不满的官员齐齐跪地。
“求陛下严惩毛骧!”
“求陛下严惩酷吏毛骧~”
看着下方十数名官员齐齐跪拜,老朱冲朱标微微示意。
旋即朱标面色微沉,冲下方的毛骧沉声问道:
“毛骧!诸位大人所言可是属实?”
“回....回禀殿下,臣....臣知罪!”
“可.....可臣乃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奸佞之徒.....”
“那毛骧大人是说,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听到费成仁继续发难,毛骧额上渗出点点汗水,连忙摇头。
可不等他开口,只听朱标似有不耐烦般,出声制止道:
“既然如此,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你便不用再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