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朱标这么一说。
徐达好似想到吴祯、吴良二人骂骂咧咧,将吕宋国主揪到奉天殿上的场景。此时一个恍惚竟直接笑出了声。
也是见徐达不再执着增兵一事,朱标语气和缓,温声继续道:
“徐叔,如今无论江浙、东南,亦或是云南等地均有驻军。”
“侄儿以为,除非诸国联合,一同举兵犯我大明。否则的话,我朝根本不需为各地增兵。”
“之所以如此,乃是侄儿不希望今后之大明陷入战争泥潭,不能脱身。”
“东南、西南,江浙沿海,三地将来或许都有战事。”
“可遇到战事便只依靠朝廷增兵,恐怕也是不妥。”
“侄儿能接受太平之时,国库出银,养兵于外。”
“侄儿不能接受,一遇战事,各地均仰赖朝廷派兵,却无自保之决心和能力。”
待朱标说完,老朱、汤和都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朱标这想法也是没错。
前宋朝廷实行强干弱枝的国策,让大量禁军守卫京城,戍边也是轮番而来。此举虽保证宋朝不会出现似五代十国那般,将帅拥兵自重的情况。
可也造成了宋朝边军实力不济,宋朝从一开始便文强武弱的现象发生。
也是因为有了宋朝的前车之鉴,老朱担心敌军长驱直入,直接打到京城。
将原本不会伤筋动骨的戍边之战,打成生死存亡的京都保卫战。
故而大明建国之初,老朱仍以大将领兵,驻守边境。
邓愈驻守西北,沐英驻扎云南,吴祯、吴良东南沿海练兵便是如此。
可老爷子也有似赵匡胤那般的担忧,担心军权旁落,祸及朝廷。担心朝廷不能掌控军队,使得大明出现宋朝之前,五代十国的乱象。
所以在老朱的构想中,最终还是由诸皇子代替大将,驻守边境。
这个法子自然是比宋朝强干弱枝的国策要好。
可老朱看不见的,乃是这些藩王一代一代繁衍下去,大明后期仅奉养这些皇室便让国库十分吃力。
然而!
朱标的法子虽显折中,但不得不说的确不错。
地方边军有守卫抗敌的能力,可国朝最主要的兵力还是掌控在朝廷手上,掌控在天子手中。
如此不仅能戍边为国,还能防止将帅用兵自重。
还有便是朱标方才说得那样,不会让日后之大明陷入战争泥潭,南北相顾,疲于奔命。
“殿下料敌于前,末将佩服!”徐达沉思良久,随即冲朱标拱手郑重道。
见他如此,朱标轻笑一声,很是随意道:
“侄儿这些都不过只是些小聪明罢了。”
“徐叔总览大局,为震慑诸国,求速胜吕宋,这才是远见之谋。”
“我朝虽是武备充足,可论及军武谋略,当首推徐叔!”
“殿下谬赞......”
“侄儿绝无吹捧之意。”朱标表情微顿,眉间似有忧虑般,缓声继续道:“实际上,让地方将帅练兵于当地,不需他们并入朝廷五军之列,此举也有极为不妥之处。”
“驻扎一地时间过久,将帅即便不会自重,对抗朝堂,却也难保不会生出轻慢之心。”
“而兵卒熟悉当地,军纪难免不会涣散,在当地安家落户为害当地百姓。”
永乐年间,沐家驻守云南便是例子。
不论沐家与永乐皇帝之间的恩怨,暂且不提沐家世代守卫云南的功绩。
仅是永乐皇帝命皇十八子岷王朱楩就藩云南,却被沐英嫡次子沐春赶回来这一件事,便足以证明再怎么忠心的将帅,只要在一地驻守的时间太久,必然会轻视朝廷法令。
“所以!”朱标沉吟数秒,继续说道:“此间这套法子,也就只适用于眼下。”
“侄儿担心将来大明对诸国用兵,各地难以自保,故而给他们练兵、驻扎、不需并入五军都督府的特权。”
“待将来海晏河清,四海无敌之后,地方守军依旧要记录在兵部之列。”
“殿下料敌于前,目光长远,末将拜服.....”
看着装出一脸敬佩模样的徐达,朱标心中一阵腹诽。
就凭徐达的军事眼光,安能看不出给予地方守军特权的弊端。
老家伙这是在故意吹捧自己
朱标甚至可以肯定,若自己不言明其中弊病,徐达接下来必然会提出来。
“如何?就凭咱家老大这远见,执掌军权不委屈你们这些杀才吧!”也是听到徐达的吹捧,老朱一手叉腰,很是自豪说道。
“上位说得极是,殿下远谋,与天同齐。”
“没错,能给太子当差,乃是咱老哥几个的幸事。”
“啧.....”
听到老朱、徐达、汤和这老哥仨跟糊弄小孩一般,大肆吹捧自己。
朱标表情微滞,转而冲三人告辞道:
“爹,徐叔、汤伯,侄儿且去见见那冯无用。”
“去吧去吧,忙你的去吧!”
老朱随意摆了摆手,旋即冲徐达继续炫耀道:“徐天德,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还跟咱老大跟前摆文臣谏言那一出,你也好意思!”
“老哥哥,你得意什么!”
“算起来俺也算老大半个军阵师父,老大小的时候,可是我教他识别军阵的!”
“这就不对了!”一听这个,汤和瞬间不乐意,当即便扯着嗓子高声争辩道:“排兵布阵,那是我教太子的。”
“当年在吴王府时,可是我拿着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给老大分析战况。”
“咱家儿子,你俩争啥争!你们能争的过咱!”老朱挺直了腰杆,看了眼朱标离开的方向,愈发骄傲说道:“老大理政的本事是咱教的,行军打仗的本事也是咱教的。”
“不仅是咱教的,还是受咱影响,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听到老朱开始耍无赖,说朱标的军武之才乃是遗传于他。徐达、汤和压根不再与他争辩,只他二人争吵着谁才是朱标的军伍师父。
与此同时。
朱标刚走出武英殿便看见蓝玉、顾时,还是詹同三人齐齐站殿外。
“殿下,冯无用、郑海涛二人均已下狱。”顾时率先说道。
而蓝玉紧跟着道:“那冯无用见我等前去,竟还满脸错愕。哪怕被丢进昭狱还吵嚷着要见殿下。”
听着二人的汇报,朱标微微颔首的同时,径直朝前方走去。
而身后的詹同沉默良久,半晌后这才开口继续道:
“殿下,冯无用似乎是握有殿下所需的东西。”
“若不是确定殿下有求于他,他不可能如此放肆,更不可能吵嚷着一定要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