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成桂说完,李子春却觉一头雾水,有些不明所以。
这番话云里雾里的,似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将城中百姓的矛头调转向了大明。
微微咋舌过后,李子春便也不再追问,继续同李成桂朝前方住所走去。
而让李子春更加诧异的是。
就是李成桂说完方才那番话,原本看向他们二人满是敌意的江界城百姓,此时目光也和缓了许多。
至于朝他们父子丢烂菜叶的更是再没有过。
一想到城北兵营本就是自家儿子下令放火,可三言两语过后,自家儿子反倒是将这份罪名推给了大明。
念及至此,李子春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儿子在蛊惑人心方面,的确比他要强的多。
待行至临时住所,府邸大门刚刚关闭。
却见李成桂当即脱下身上外袍,随即满脸厌恶怒声骂道:“那些个贱民,当真该全部斩杀!”
“来人!来人!”
“快打盆清水过来!”
看着站在院中正怒火中烧的李成桂,即便是李子春也不免有些愣神。
片刻功夫,当见到随行侍卫端着一盆清水过来,李成桂大步上前,拿起蘸水的帕子死力擦拭自己脸上的污秽。
当发现头上那股恶臭压根擦不掉时,李成桂索性直接将头埋进盆中,不断用手使劲儿揉搓发丝。
足足折腾了一炷香的功夫,李成桂这才作罢。
“那朱标,着实可恶!”
不等自家老爹发问,李成桂朝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道:
“早听说这位大明天子擅使阳谋,今日当真是领教了!”
“桂儿,这话从何说来?”
“父亲!先前孩儿便说过,趁明军攻打城池的同时,收拢王禑治下各城百姓的人心。”
“同时引导所有百姓憎恨大明,为以后同大明较劲儿做准备。”
“可现在倒好,朱标此时册封孩儿为大明的伯爵,甚至还将此道圣旨传至高丽全境。”
“如此一来,不仅王禑旧朝,甚至就连我李家军中也必有想要投效大明,换取大明爵位的人存在。”
“更可恶的是朱标此时封孩儿为伯爵,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江界城的所有百姓。那赵翼章乃是儿子亲手所杀,城北兵营也是孩儿下令放火。”
李成桂强压心头怒意,深吸口气后看向李子春道:“方才在明军大营,朱标亲口说让父亲平定长津城叛乱。”
“可长津城哪里会有叛乱?”
“城中兵卒尽数死于冰湖之中,长津城的百姓哪里还敢叛乱!”
见自家儿子说话的同时,震怒之下一拳砸在身旁石桌之上。
李子春却很是疑惑问道:“城中若有叛乱,为父镇压便可。若是没有,那也省的麻烦。”
“孩儿为何如此震怒?”
“若如此简单反倒好了!”李子春看向自己老爹,凝眉沉声道:“朱标口口声声说要父亲平定长津城叛乱。”
“若城中没有叛乱,朱标必会借口父亲老谋深神算,伙同大明臣子演一出父亲谋略深远的戏码,说父亲瞬间便能聚拢敌国城池之人心。”
“将来铲除王禑伪朝,朱标也可以此为由,将父亲带回大明!”
“嗯.....”
李成桂这说法虽然听起来有几分牵强,可李子春却也觉得很有道理。
毕竟他们父子二人不管此时心中是何打算,明面上终究是归顺了大明,已然算是大明的臣子。
身为人臣,在地方发展势力,自然有失臣子之道,皇帝猜疑也属正常。
“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李子春看向自家儿子,轻声问道:“桂儿,若为父煽动长津城的百姓叛乱,顺势镇压呢?”
“那便正中朱标下怀!”
李成桂重重叹了口气,沉声道:“孩儿方才便说了,朱标册封孩儿为伯爵传示高丽。为的就是让高丽百姓仇视咱们父子。”
“父亲设计逼迫长津城百姓叛乱,再行镇压。一旦事情败落,便也坐实了咱们父子二人为向大明献媚,残杀高丽百姓。”
“到最后,我父亲不仅会失了江界、长津二城人心,甚至就连咱们李家治下的百姓也会厌弃咱们李家!”
“咚~”
待李成桂说完。
李子春双腿一软,竟直挺挺摔坐在石凳之上。
面对朱标如此毒计,若非自家儿子出言提醒,他李子春竟是毫无察觉。
一时间。
李子春双目空洞,好似是被惊悚巨物吓破了胆一般,痴痴的望着前方。
也是看到自己父亲如此失神,李成桂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沉声说道:“父亲倒也不必如此慌乱。”
“并非为父不如你。”李子春看向自己儿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为父虽不如你机敏,但也是经历生死的。”
“只不过这朱标当真阴险,却也是让为父无路可走!”
“父亲此言差矣,阴谋诡计只需道破便当即失效。”
“偏是这阳谋之策,即便洞悉,我父子却也不得不往坑里跳!”
“嗯.....”
李子春顿了一下,当即出声道:“桂儿你的意思是,为父仍旧逼迫长津城百姓叛乱,之后再行镇压?”
“父亲英明!”
“两害相权取其轻,我父子所愿无不过是铲除王禑伪朝后,总管高丽。”
“所以身为大明人臣这点,绝不能有半点纰漏,父亲也绝不能被带往大明。”
“更何况孩儿也不是愚鲁之辈,那朱标极擅阳谋不假,可儿子也有应对之策!”
“哦?”闻听此言,李子春满脸惊喜看向自家儿子,“桂儿想到法子了?”
“自然!”李成桂缓缓起身,眸光深邃远眺明军大营的方向。
就在他下意识想要捋一下额前发丝之时,却突然闻到那股臭鸡蛋的恶臭,旋即便也放下发丝冲自家老爹笑着说道:“父亲放心,待铲除王禑旧朝。无论朱标愿不愿意,我李家必然是这高丽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