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冻得太久,就不大感觉到寒冷,烤完火,走出去不过千米,寒冷更深重地裹缠而来,全身僵冷,又感到寸步难行了。
三个男孩缩着脑袋和四肢,像乌龟一样迟缓地行走在冰面上,还不时地滑倒,漂移出正常轨迹。
遇到坚硬的冰面,扎尔布施展弹跳技能,出尽了风头,他绕着大卫和由拉不停地跳啊跳,就是不会摔倒。
可怜的由拉和大卫手拉着手走也不行,独自走也能在摔倒前后带翻另一个。
干脆坐在冰面上,两手撑着滑行。
滑一会儿,手指就冻得又痒又疼,实在坚持不住。
停下来歇会儿,扎尔布老是在面前蹦来跳去,刺激得两个人恨不能揍他。
扎尔布知道他们俩恨得牙痒痒,跳得更起劲了,嘴里哼起了蹩脚小调,非常享受这种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满足感。
大卫坐在冰面上揶揄说:“扎尔布真像个跳蚤。”
“不,他是只跳蛛。”
坐在冰面上太久,屁股冻得受不了。
由拉只好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站得也摇摇晃晃,随时有摔倒的危险。
“蜘蛛可是很低调的,没有这么爱炫的。”
“这种环境,保不齐它会变异,性情突变,变得浮夸又虚荣。”
扎尔布听着两个人酸溜溜地你一言我一语,差点笑得在冰面上打滚。
“浮夸吗?我觉得还好啦。以前,影视评论圈还不是说周星驰的表演浮夸,现在都是一个劲地赞美,表现真实,表达深刻,是千年一遇的喜剧表演天才。”
扎尔布高兴之余,竟然在冰面上做了两个后空翻,摆出齐天大圣投标枪的姿势,让两个小伙伴又好气又好笑。
“你们知足吧,好好珍惜,说不定我扎尔布也是个千年一遇的——”
扎尔布没想好自己的理想是什么,停顿了一下。
“蜘蛛精。”由拉没好气地接了一嘴。
大卫对中国神话传说不太明白,狐疑地问:“千年一遇的蜘蛛侠?”
“不是蜘蛛侠,是蜘蛛精。妖怪,你没觉得他一脸妖气吗?特别在嘚瑟的时候,妖气更重了。”
“由拉,你这是嫉妒。你才是妖怪。”
“妖怪是什么?”大卫又傻里傻气地问。
“就是你们说的魔,小魔鬼,像不太厉害的吸血鬼一样的段位。”
“啊哦~我明白了。”
说话分散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由拉挣扎着努力保持站立姿势,结果在扎尔布嗖地一个滑行,擦身而过后,风带了他一下,“哎哎哎”叫唤着,摔了个狗啃泥。
大卫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没开始笑,就原地摔了个大马趴。
望着两人在冰面上滴溜溜打转,不知摔了多少跤,扎尔布也看烦了,朝两人吐了蛛丝,在冰面上拖着走,这可太省力了。
就是由拉和大卫冻得直发抖,屁股老遭罪了,不过总好过不停地在冰面上摔跤,也就忍了。
冰面很长,至少也走了四五公里远,仍然不着边际,望不到彼岸,三个男孩决定再歇息一次。
他们又要求了一堆火、热水和肉串。
“你们发现一个大问题没有?”扎尔布吃得满嘴流油问由拉和大卫。
“什么大问题?”
由拉受够了大卫的问题,现在好了,连头脑简单的扎尔布也会提问题了,这趟冒险真是有得受的。
扎尔布舔舔沾满肉香的手指说:“没加孜然的烤肉反而更香。”
准备好接受天体物理和星辰哲学问题的由拉,不由哑然失笑。
大卫的嘴巴里塞满了烤肉,含混不清的说:“那是因为你太饿,吃什么都觉得香。我觉得这肉烤得太老,十成熟,我都吃不出是什么肉。”
扎尔布吃完肉,说:“由拉、大卫,我现在想明白了,不管我们回不回得去地球,就冲着这个目标,尽点力。”
满足地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接着说:“和你们一起看极光、在天寒地冻里吃烤肉,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如果在地球上,我还得拼命读书,但是我们这种小乡村的孩子,永远也考不过大城市的孩子,他们有钱又努力,老师和条件都比我们好上一百倍。然后我们在小乡村或者小县城里生活,天天送快递、洗车或者直播带货,日子一眼就看得到头了。没意思,还不如在这里自由自在呢。”
“那你不想爸爸妈妈和外婆了?”
“想啊,可也就是想想而已。真的在一起,我们照样会吵架、会为一点点钱责骂对方。就是这样。”
大卫说:“要是我能成为技能厉害的超人类,那就更棒了。”
“由拉,你不想拥有超强技能吗?”
扎尔布明白大卫的心情,男孩子谁不想变得更强大呢,要变成超人类的话,大卫不知唠叨了多少遍了。
可他还从未听由拉说过。
由拉摇摇头,说:“我不想。我就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就想回到地球去,无论那里有多少痛苦和烦恼,那里总有我牵挂的人。”
大卫挤了挤眼睛,调皮地说:“这里也有你牵挂的人啊——”
由拉和扎尔布听了,都愣了一下。
扎尔布见他们的脑袋被冻得失去了幽默感,顿觉索然无味说:“走吧,这天聊得真没劲。”
说着,就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哪里没劲?,哎,我还没吃完呢。你们别走啊。”大卫舍不得刚烤出来的肉,坐在火堆旁不肯走。
由拉站起身催促大卫:“快走了,吃那么多,什么时候才能走到黑暗地域啊。”
见大卫还在贪婪大吃,扎尔布也走远了,他也索性走开了。
大卫连吃了几串烤肉,抬头一看,扎尔布和由拉都已经走出很远了。
在光线暗淡的冰面,大卫几乎看不清扎尔布的背影。
由拉走得慢,走走停停,他知道由拉是个重情义的好伙伴,故意慢慢走着等他跟上来。
“以前扎尔布可不这样,看来由拉说得对,一变成超人类就没有人类感情了,变成冷血动物了。哼!”
大卫也不叫扎尔布大哥了,嘟嘟囔囔站起身,连跑带滑,想追上由拉。
由拉远远地向他招手,还能听到他在大喊:“大卫,快点跟上,前面更黑了,我们走对了!”
声音很弱,就像在山谷里遥远的回音,加上风力也不小,如果看不见人,很难分辨出发音位置来。
大卫心里一急,脚下一滑,又漂移出了路线。
等他抬起头来,寒冷的四野弥漫起黑雾似的,光线越发暗了。
“看来,我们走进了极夜一样的黑暗地域。”
大卫哆哆嗦嗦站起来,朝前面大喊:“由拉、扎尔布,你们等等我!我看不见你们了!”
这一次,没有任何回音。
大卫用尽全身气力大声呼喊,仍然没有回音。
侧耳倾听,暗夜里并不寂静,充满了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风在摧毁雪堆的声音,忽远忽近,时强时弱。
大卫感到又冷又害怕,几乎哭出了声音,大叫:“由拉、扎尔布,等等我,我胆小,你们别吓我~”
黑暗中似乎传来了怪异的笑声,又像风的咆哮和水的滴答声,冰面裂开,雪山崩塌的声音,有爬行动物穿过枯叶堆积的丛林的声音,还有多足动物密密麻麻的细小的足爬在头顶树梢的声音。
大卫几乎吓尿了,他一动不敢动,连鼻涕冻成了两根筷子头也不管。
辨不清声音,也辨不清方向,身陷风雪夜,人只能像绝望垂死的鱼待在原地拼命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