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功不懂机关,但是没关系,转身,寻找周围任何可用之物。
先是一块大石头和一根长木棍,用木棍撑起控制杆,使它暂时保持稳定,再让那石头卡在触碰机关的木杆,让它这块停住,随后,继续指挥其他人分散。眼看那石头被转走,但是——
观察之下,是还有其他几个地方有漏洞。
如果把其余几个漏洞也都堵上……
“要避免从别的地方触发机关,所有的机关触碰杆,都会停住,那么,都停住,就可以试着从上面过去……”
徐有功分析,他不会从内部拆解,但是从外攻也不是全无可能。
“只是,过去后有什么,就不知道了。万一……”元理担忧得看向徐有功,又或说,他担心的不止是徐有功。
元理道:“徐有功,我得表明一下态度,虽然一路走来,我早就不怕死了,但我觉得,我死了太可惜了,现下与你走到这,我发现数能用在太多地方,因此我萌生种想法,就是,把我所做的数能用在破案的研究,专门标出来,作一门《古法仵作簿》,用来帮助协助各个地方……”
“那你留这,崔玄你也留下保护他。”
徐有功没等他说完,就颔首,自己目光仍是一眨不眨的紧盯机关中间,继续说:“你去也是累赘……我还要分心救你。”
霄归骅却道:“可万一……二哥,我说也许,周兴已经死了呢?二哥……要不我们找找救兵吧!别进去了,我有些怕。”
这次,她说完都觉得没谱。
因为没有救兵可以用了!
林如海的死,让她也觉得害怕,尤其在清凉山和两位隐士高人师父交谈后,她从那边明白,这所有的,发生的一切,利害关系,一切根本,都——
掌控在那人手中!
林如海是唯一与那人联络的关系,如果这个关系斩断,她真不知道上面到底什么意思。
若是不想要他们有救兵,他们是绝找不到救兵!
徐有功没回霄归骅,只让每人都拿块石,集体扔向机关卡扣的不同位。
“这样做,分散机关,使其无法快速集中力量合拢,等机关停止反应,石头全部卡住最终要触碰的机关中心,就可以快速爬行上面,通过……注意是别碰到那些刀片。”徐有功再次叮嘱时,霄归骅眼看徐有功顾自安排,也只能掏出瓷瓶配合,“这是我最后的虫宝了,除了刀片。目前看其他地方是没有问题,但还是再先让虫子过一次。”
深吸一气,霄归骅说完,徐有功终于颔首。
随后凭此方式,把虫子度过去,这次,虫子全部避开刀片,全活,而石头卡住也的确没有合拢。
虫子机关后,在那边也没有遇到陷阱,霄归骅感受虫子的活络,才是颔首,“可以往里。”
崔玄首当其冲,“我来!”
谁也不知前面到底是什么,但崔玄早就做好了赴死准备,直接按照刚才说的路线,要直奔,被霄归骅摁住,“二哥让你留下保护元理,还是我来,我身形小些,观察更细致,有不测……请你就算是死,也要摁住我二哥!”
崔玄皱眉,好像只能答应,霄归骅转身,随后,连带元理,三人呆住。
徐有功居然已经站在机关另一面,声音沉沉的让他们赶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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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夜幕降临,长安宫内,一片静谧。
灯光昏暗,映照出宫廷的庄重与神秘。
李治已在贺兰绾绾的宫中长宿了许久。
长安宫内却无半点安宁。
李治几乎在贺兰绾绾的宫中度过近来每个夜晚,每一晚贺兰绾绾都与他的替身痴缠到天明,娇羞婉转的声音传遍整个皇宫,外面都在传,李治在这里是前所未有的龙腾虎跃。
而李治自己也对贺兰绾绾说,他在这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为情所困,为爱痴狂。
“绾绾,你与朕的故事,将是千古的佳话……”李治说着将贺兰绾绾压下,然而贺兰绾绾却微微有些不适应,她近来总觉浑身不适,异常搔痒不说,还找不到是哪痒,还时不时的心慌,有几次感觉都要死过去了,好在,李治的专宠让她红气养人,所以依旧没有推辞,而李治依旧是神秘的蒙上她的眼,随后,帘子后等候多时的男子走进来……他的声音早就和李治一模一样,所以,贺兰绾绾从不知道,每当她到夜晚遇到的李治都只是一个替身。
只是,李治没想到,出来的时候,会看到李忠,至少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出现。
李忠全副武装,他是凭借李治给的令牌进来的,令牌他一直藏在最贴身的肉内,只有需要用的时候才挖出来,所以他有些一瘸一瘸的给李治行礼:“父皇。是儿臣。”
李治左右看了只有王伏胜颔首,才是转身朝着一层地宫走。
跟随抵达的李忠在抵达地宫后才是心疼道:“父皇,您又瘦了。妖后她……”
李治只是坐下,手中佛珠转了转问:“一切都办妥了么?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和老四……”
李忠拿下斗篷的黑帽,露出头上的狰狞,有些犹豫还是叹气道:“父皇,素节他自认聪明,想将一切都推给二弟与我,想要置……您于死地,还说……要效仿武门之变……儿臣是特来报信。另外,兵符已经用过!”
李素节递上去兵符,李治只是冷冷看,嗅得到淡淡的血腥味,而等抬眸,他已经是父慈子孝的模样,“如今大事在即,反倒是不想要与你谈论这些,坐下,太子,你可知,为父的做这一切的真正目的?”
李治说的太子让李忠喉结微微滚滚,才是接下这个称呼道,“父皇的真正目的……旁人不可揣测,便是儿臣也……”
李治佛珠在手中盘完,“你一直很聪睿。恕你无罪。”
李忠才是长舒一口气道:“那儿臣斗胆,猜测父皇所做是想要把一切都在大唐皇权的掌握中。
妖后武则天貌似厉害,可不过是笼络一些朝臣,大军一日攻城,只需要一个借口,杀光所有外戚和支持武则天的人,就可以解决掉一切。而儿臣,就是这个最好的借口,无论是儿臣体内的毒还是……儿臣的经历,只要儿臣举报妖后,再有上官大人振臂高呼,武后立刻下台!”
“仅此?”李治有些失望,看向别处说:“罢了,你说,老四的目的是什么?”
“四弟……四弟虽然说心怀天下,可是他有野心,只会说一些空话,可他无法胸怀天下,心中没有天下的概念,甚至连父子、君臣的情义都没有。你看,我差点就见不到父皇了……”李忠指着自己的头,声音里满是遗憾。
李治没有去看他的头伤,只是平静地问道:“那么你,是否心怀天下?”
李忠跪在地上,坚定地说:“儿臣不敢!心怀天下那是明君的胸怀,只有父皇您才配得上这样的评价!儿臣只敢默默祈祷父皇您龙体安康,因为在我心中,父皇就是天下。”
李治听了,心中更加失望,但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就没有别的了?老四至少还装模作样地说天下要为公……”
李忠却是笑了笑,说:“公?那只是表面的虚伪罢了。我只希望父皇您身体健康,因为在我心中,您的安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天下,那应该是由您来掌控(1)……”顿了顿不敢提太多,他改口:“其他的就还请父皇赐教了。”
李治却是一笑,拍他道,“说得很好。”
李忠松口气。
他和李素节不同,他能屈能伸,能够沉下来,吃得了苦更受得了屈辱,并且,李忠也一直知道,统治一切的,主管一切所有的都是李治,然而,他却还是狭窄了太多。
李治知道李忠的心思,可李忠却不知李治的,怕这个世间对于他心思有所了解的只有那个不能动的人了。
转身,李治吩咐他等待李素节行动后再去调动以免打草惊蛇,随后离开,事实上,掌控无非商君书,驭民五术,他早就给武则天,然而,武则天的批注,却是截然相反。
武则天所言,和李治所想略有相同——
“臣妾以为,商君书是种非常残忍和黑暗的统治手段,其目的只是为维护皇家的利益和权威,而这种手段,只能百姓带来极大痛苦和牺牲,如今大唐繁荣富强,更应该尊重人的自由和价值,任何形式的暴力和控制都会让大唐失去它的光彩。也只有人人自由,人人有价值,才是最好的大唐……”
所以呢,人想要自由就要衣食住行,才能够自由,而说到最最根本就是百姓有地可以种,当然他也知道,权贵还是会继续找到各种办法来拿走农民的地,但是他所在的时候,能做的——
就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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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徐有功抵达翻跃机关后就看到了一处高山。
高山看起来不像是有埋伏的,崔玄很想要过去,却不得不留下来照顾元理。
所以,只有霄归骅和徐有功来到另一侧。
然而这一侧,霄归骅落下来时都愣住了,因为在他面前的竟是一堆堆的棺材,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在一层层,层层叠叠的棺材后,有个类似祭奠台的地方,那高台上站着的身影竟然是——
林如海。
看到林如海,徐有功反应都不是去问林如海,而是看向霄归骅,满眼写着疑问,不是说已经??
霄归骅也瞪大眼不明白,二人一起看过去,徐有功最先道:“也许是假的。”
然而——
“不是。我确实没死,我是……天生心生在另一边,事实上,你们找的鬼大师和东婆,牵头人之一——是我。”
林如海说的时候朝他们走过来。
当他走到徐有功和霄归骅面前的时候,霄归骅和徐有功才是本能的都想要把彼此往后拉扯、保护。
心心相通,二人的手碰到一起,又快速分开,后退。
徐有功拔剑,霄归骅拿虫,可林如海拿出剑,却放在自己脖子上道:“即便心生反,命也只有一条,能否仔细听老夫临终一言?”
徐有功脑子里有隐隐约约的东西略过去,可是他抓不住,或者说,这样的场景下,他难以情绪集中,但是有一个想法是不需要多加思考的——
“林叔也是多重身份。”
又一个,身份很多,暴露出来的。
徐有功这样说,反而觉得能接受,只是——
“自刎,没必要,律法也可以绳之以法您的。”
他用的是您,然而林如海只是往下说:“事实上,我身后,我周围,甚至天底下……是有千千万万个秀才,千千万万个东婆,可根本的原因不在于东婆和秀才本身,而是——
如今的朝堂!
大唐是像巨大的树,枝繁叶茂,生生不息。
可它的某些枝条早枯了,就是秀才和东婆所代表的阶层——
农户!
没错,我告诉你,他们都是农户走投无路扮演的,你知道,他们并非是天生的恶者,是被压迫,才不得不走上这条不归路!
要解决,就不能仅仅是压迫他们,解决他们!
徐有功,你根本不明白,你没有看过农户被镇压!!甚至不是镇压,是欺骗!
大唐根部受到了溃烂的侵蚀,被朝堂的虫!害了!
只有解决那些虫害,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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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解决了朝堂里的食米的害虫,才能解决一切。”
送走李忠,抵达地宫的李治几乎是同时间和林如海说出这句话,同时,他也看到林如海送来的寿衣与遗书。
他没有打开,目光也没有一丝变化的下棋,倪秋给他照旧治疗,也照旧听他边下棋边说:“当生则生,当死则死,不失为一种幸运,所谓,舍生而取义……”
“初始为妻子女儿而死,这次之死,才是真正可以推动他们坚持的心……你说是吗,霄兄……我们的目标就快实现了。”
顿了顿,他望着棋局几乎已经成形,他停下来仔细观察,然后一口血吐出,染红了那封遗书,人也再次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