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欲暮再次唱起了歌曲:“雪耻酬百王,除凶报千古。昔乘匹马去,今驱万乘来。”
这首诗,是大唐战神皇帝李世民写的。
尚栖残听了,明白了:恶战该收尾了。
他心中祈祷:“真正的永遇乐已经伏诛。多年所受的屈辱,已经雪了。凶徒被除,我的英名即将如日之升。但愿有朝一日,匹马远去,化作万乘归来!”
尚栖残越战越勇,明显占据上风。
假永遇乐听了诗歌,也做好了假死的准备。他早就和商倾约好了,这番假装魔君,而后假装被杀。
由于尚栖残要求演的逼真,在恶战中,大家会真的受伤,因此假永遇乐要价要的……很低,断了胳膊断了腿,给打个夹板就行。
这就怪了,风险这么大,却不要钱,为啥?
尚栖残连连数掌,拍在假永遇乐的胸口。假永遇乐吐着血,横飞出去。
他跌落到一张太师椅上,抬头看到商倾惊恐的脸。
没错,商倾现在的表情,极度的恐惧,极度的无助。
假永遇乐纳闷:她咋是这种表情?
此刻的商倾,脑子已经癫狂。她现在看到的,是多年前的情景。
那时候,她才七八岁,心惊胆战地走进一座洒满阳光的大殿。
洒满了阳光,但是,她知道,阳光下,更可怕,更罪恶。
那时候,她每天祈祷的,是天快些黑下来,阳光快些消散……在黑夜里,恶魔要休息,没空折磨她。
但是,每天,太阳都要照常升起,阳光都要洒满。
那个大厅里,永遇乐就是这么坐在太师椅上。
永遇乐不怎么喜欢娱乐。没有比折磨虐待儿童,能让他更开心的了。
永遇乐从来不亲自动手。他是大宗师,是教主,他的信徒会替他动手的。
每个信徒都带来自己的孩子,虐待给永遇乐看,讨他开心。
商倾的母亲亲手举起水桶,将滚烫的热水,慢慢浇在自己女儿柔嫩的身体上。
商倾疼得浑身战栗。她的皮肤被烫烂了。
她哆嗦着在心里哭着:“商倾,你不疼,商倾,你不疼。商倾,活下去。商倾,活下去。”
世界上居然有虐待女儿的母亲?这一定是捏造……
不是捏造。
举个例子,2021年,“抚顺6岁女童遭亲妈及其男友虐待”案,在辽宁省抚顺市新抚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更多的时候,母亲当着永遇乐的面,用铁条抽打商倾,打得血乎流烂。
这时候,商倾在心里骗自己:“商倾,你不疼。商倾,你撑得住。”
也有的时候,商倾发着高烧,站在永遇乐身边,做他的肉痰盂。他把痰吐到她的嘴里。
这个时候,商倾在幻想:“商倾,你是个家畜,你不是人。你没有屈辱感。商倾,活下去……”
假永遇乐再抬头看时,商倾已经冲到了面前。
商倾的眼里没了恐惧和无助,多了复仇的火焰。
商倾举刀就砍……是真砍啊。她眼里,不是假永遇乐,而是真正的永遇乐。
多年的被虐,多年的屈辱,今天不报,枉为人也!
假永遇乐吓坏了。他猛然出手,击落了商倾手里的刀,低声说:“你疯了?”
商倾疯魔一样扑过来,嘴里念叨着:“商倾,不疼。商倾,没有屈辱感。”
假永遇乐跃到商倾的背后,勒住她的脖子,想制住她。
尚栖残没有阻拦商倾。这次倒不是想借假永遇乐之手,杀死商倾。
这一次,他是真的蒙了。他脑子一片空白。
商倾的疯癫,激活了尚栖残埋藏心中很久的痛楚。他也陷入了童年时期的悲惨回忆。
童年,对很多人来说,用一辈子时间,也甩不脱。
绝顶没有上前阻拦商倾。他没有理由阻拦。今天的除魔,是商倾布置的一出戏,这一点,绝顶哪里知道?
星眸倒是猜到了。正因为猜到了,觉得都是假的,才不上来阻拦。星眸哪里会想到,事情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急转直下。
商倾猛力挣脱,与假永遇乐面对面。她手中没有武器……这时,她想起来了,翠羽鹊钗插在她柔软的胸上。
商倾猛然拔出翠羽鹊钗,一下子,刺入假永遇乐的心口。
商倾握着钗,哭着说:“可是,商倾你真的很疼啊!”
假永遇乐眼里掠过茫然的光。他后退两步,倚在墙上。
商倾拔出钗,哭着说:“可是,商倾,你不是家畜,你有屈辱感啊。”
商倾再次把翠羽鹊钗,扎进假永遇乐的心口。
假永遇乐眼里的光,慢慢地明亮起来。这是他的回光返照吗?
商倾拔出翠羽鹊钗,想再次扎进去。
假永遇乐笑了,艰难的,却努力低声地说:“我假扮永遇乐,不要报酬……是因为,……是因为……我和你有着一样的经历啊……”
商倾的理智有些恢复了。她愣愣地看着假永遇乐。
假永遇乐低声地,艰难地说:“陆枯藤,你不疼。”
商倾的眼泪涌了出来。
陆枯藤的身体慢慢滑落。他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陆枯藤,你是石头,你不是人。”
商倾爆发出凄惨的痛哭。
陆枯藤的生命在迅速地流逝。他半坐半躺,留下一句:“商倾,活下去。”
没错,他说的是“商倾,活下去”,而不是“陆枯藤,活下去。”
陆枯藤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
可怜的孩子,没遇到好的父母,没遇到好的命运……
可怜的孩子,一切都过去了,睡吧,睡吧。愿天堂里,没有虐童。
尚栖残茫然地看着数十步外的陆枯藤。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田地。
尚栖残和陆枯藤从童年时期,开始共患难,共忍受,共等待。
他们盼着长大,盼着向全世界报复。
前些天,陆枯藤与尚栖残久别重逢。尚栖残将已经杀死永遇乐一事,和盘托出,然后邀请好兄弟,演一出欺骗世人的戏……
没想到,好兄弟却死在了自己布置的戏里……
这一刻,什么感受都没有,只有茫然,只有虚幻……
这时,凌迟慢慢地苏醒了,睁开眼睛。
凌迟看到痛哭的商倾。她站起来,慢慢走过去。
商倾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哽咽着对凌迟说:“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凌迟,好姐妹,咱们都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