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任务已完成。”
乐瑶立于苏景迁的书案前,朝他盈盈一福身。
苏景迁一边细细思索着什么一边提笔行书,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做得好,下去休息吧。”
他话中虽是褒奖之意,但自始至终却并未抬头看她一眼,对于苏景迁这种不冷不淡的态度,乐瑶早已司空见惯,她眼珠左右摆动了下,思虑片刻,又道:“乐瑶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苏景迁这才抬眸扫了她一眼,目光隐有犀利之色,似乎不太高兴被她打断,那股淡淡的压迫感令她心中一颤。
她急忙解释道:“是关于月晚的。”
他的笔锋微微一顿,眼底划过一道冷光,随后不动声色地搁下笔,神色平和地望向她,似在等待她的下文。
乐瑶丝毫没看出他那些不着痕迹的异样,见他面色温和,心中更是多了份勇气,“月晚进阁也有些时日了,公子却一直未给她派任务,不知是为何?”
苏景迁眉间一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处略略勾起,像是一条勾人心魄的钩子,轻易勾起了乐瑶心中的痴缠,正当她沉醉于他的眉眼时,那慵懒间却又隐有威严的嗓音如同冬日从头浇灌而下的冷水,让她瞬间醒了过来。
“怎么?阁中之事已经需要你来操心了吗?”
他言语间的警告之意分外明显,让乐瑶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朝他低眉顺和道:“乐瑶不敢。只是乐瑶发现月晚最近一直鬼鬼祟祟的,时常出门,也不知她在外面见了什么人,会不会把阁中的消息泄露出去。毕竟她没来多久,大家对她都不了解,乐瑶担心她万一意图不轨的话……”
苏景迁半眯着眸子看着她,他审视的目光令她有些仓惶不安,“你没告诉她阁里的规矩?”
乐瑶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她跟了他四年有余,对他从无二心,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月晚,他交代的事情她也是尽心尽责地去办。而此时,他第一时间竟是怀疑她没有将阁中规矩告知月晚,而不是疑心才来一个多月的月晚,这让她心中更是积郁难消,那些因嫉妒而成型的偏执,使她更加肆无忌惮地煽风点火。
“乐瑶明确地告诉过她,阁中规矩是不允许随意出门的,后来也曾提醒过她,可她却充耳不闻。乐瑶见公子救她回来时似乎就对她不太一样,所以乐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苏景迁神色微凝,随后薄唇轻轻一勾,轻笑道:“有何不一样?不过是把剑而已。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下去吧。”
“是,乐瑶告退。”
乐瑶退出去后,脸上立即浮出一抹得意之色,心里发出快意的冷笑。她以为月晚能有多特别,不过也是一把剑而已。只是她在这里短短一个多月,其他三个姑娘就已经和她打成一片,反而把自己撂在一旁,甚至连公子看她时的目光也有些与众不同,她心里早就恨得牙痒痒了,她是绝不能让她继续留在这里的。好在月晚素来行事猖狂,公子平日里最忌讳的就是阁中杀手出门招摇,她现在触怒了公子估计还不自知呢,且看她如何收场吧。
待乐瑶离去后,苏景迁唤来了子书。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打了一阵,心中似有犹豫,默了半晌之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她,最近经常出门?”
“是,林小姐时常出门,下面的人说她几乎知道我们暗哨的位置,出去的时候都特意地避开和绕过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他们也无从得知。”
“知道了。”
苏景迁左手撑额,有些烦闷地合上眼,轻轻揉着太阳穴,子书见他心情不好,有些欲言又止。
苏景迁虽然闭着眼,可子书刚才一副有事禀报的样子早已被他看在眼里,“有什么事,说吧。”
子书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迟疑片刻才道:“主子,北溟那边给您传了个口信,说……”
苏景迁还未等子书说完,他骤然睁眼,眼底冷光乍现,“他知道了?”
“是,他说请主子替他照顾好林小姐,他那边空下来就来接她去北溟。”
苏景迁半眯起眼眸,脸色阴沉至极,周身散发着一股冷厉的气息,声音沉得几乎是从喉间迸出,“谁给他放的消息?”
子书心下一震,许久都未曾见过主子这样动气了,这种连空气中都凝聚着的沉闷之气,让他感到无比压抑,他硬着头皮如实答道:“除了林小姐自己,飞花阁是不可能让她的动向传入其他国内的。”
苏景迁的眸子顷刻间深沉得可怕,就像暴风雨欲来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他冷笑道:“呵,是啊,除了她自己,谁有本事让江湖第一情报阁阁主的行踪泄露出去呢?就连我们当时为了查探她的踪迹也几乎倾尽全部探子。刚到南陵就这般迫不及待地联系他,他们感情果然深厚啊!”
他“啪”地一掌拍在书案上,书案应声断裂开来,上面的东西哐哐当当碎落一地,他胸腔中似燃烧着一团无法熄灭的火焰,直灼心肺,“那日是她自己非要留下,让她进天枢阁以为她至少会懂得分寸,可她竟还是这般不知收敛,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她在血衣阁上面动的心思吗?!”
盛怒之下,他胸口一阵翻腾,喉头一甜,一股血气从口中涌出,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双腿虚浮。
“主子!”
子书一个箭步跨去立即搀扶起他,一边将他扶到里间的软榻上,一边大喝,“子衡,药!”
闻声赶来的子玉和子衡见到倚在软榻上的苏景迁,那张苍白透亮的脸上没有半丝血色,唇下还残留着红褐的血渍,子衡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药丸,放进苏景迁的口中,子玉把刚倒的水放在苏景迁唇边,喂他服下,又拿来一块干净的帕子替他擦去了唇下的血迹。
片刻后,苏景迁的脸色渐渐缓了过来。
子衡把手搭在他的脉搏上,清俊的眉间逐渐拧成了团,一脸凝重,“主子,您切莫再如此动怒了,这几年本就因过于操劳以至于旧疾频发,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熬不住啊!”
苏景迁在三人沉重且担忧的目光中淡淡一笑,那种了然于心的洒脱之态更是让三人心中酸楚不已。
他不甚在意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放心,至少在计划还未完成之前,我不会让自己倒下的。”
“主子!”那暗藏的弦外之音令三人不由得一震,内心的焦急不安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急呼出声。
苏景迁乏力地摆摆手,“我休养阵子便好,这段时间阁中和楼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三人连忙点头称是,见他肯放下手中之事静心调养,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子玉。”
“属下在。”
“找个任务给她,不要让她太闲,以便堵住下面人的嘴,不能让她们发现什么端倪。”
“主子放心,林小姐我们会尽全力照看。”
苏景迁点点头,有些疲惫地合上眼,又想起了什么,叮嘱道:“记得暗杀目标挑个恶徒且不会武功的。”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