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璇玑楼三楼的包厢里,座中男子正当壮年,满脸微醺的酒意依然遮不住他一脸的春风得意。
想想自己往年给左相也送过不少银子,可朝中要投靠左相之人如过江之鲫,若是没人牵线搭桥,左相根本不会为那些小钱所动。
还好前些日子他搭上了左相麾下的兵部侍郎王明安,这才被左相推荐给皇上做了江淮琅的监斩官,若办好此差事他必定会被左相看好,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正当他美滋滋地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包厢的门被打开,一名身姿窈窕、容色极其妩媚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孙大人,您可是好久都没来看媚娘跳舞了,莫不是把媚娘给忘了?”
徐娇娇眉眼含笑,媚态天成,看得孙茂心里直痒痒。
他忙解释道:“哎哟,媚娘你可冤枉我了!这刚任了监斩官,忙得是不可开交,这不是一忙完就来寻你了吗,你可不能恼我啊!”
徐娇娇娇嗔地看着他,眼里露出一丝埋怨,“您还说呢,您女儿和我们东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还以为您生气,不愿意来了呢。”
孙茂一听,顿时沉了脸色。
想当初那个死丫头让他以品诗赏词的名义来邀约苏景迁,他当然不会拒绝,若是能和苏景迁攀上关系,那么便是攀上禄亲王这个高枝,再说苏景迁财力雄厚,若自家女儿真能和他有什么,那他这璇玑楼不是也有他的份了?莫说这璇玑楼的美女他可以随便享用,光是钱财也够他去贿赂左相的了。
谁知道这个死丫头不知道抽什么风,她竟争风吃醋到当街动手打人,还惹怒了禄亲王。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像苏景迁这样的男子妻妾成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一点都不懂得把握机会,真是白瞎了他一个半月的用心!
他心中还忐忑了好些时日,生怕禄亲王会怪罪于他。还好,苏景迁这人大度,不予计较,还替他在禄亲王那里说了好话,这才让这件事平息下去。
孙茂想着想着,脸上堆出一个笑容,不自觉地放缓了声音,“怎么会生你们的气,都是那个死丫头不懂分寸,你们放心,我已经替她张罗了一桩婚事,过完年便会嫁过去,不会再骚扰到苏公子了。只是最近都没见到苏公子,所以还要麻烦媚娘替我向苏公子赔声不是。”
徐娇娇媚笑着绕到孙茂的背后,将纤纤玉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娇软道:“孙大人要我去传话,那我有什么好处呢?”
孙茂顿时绷直了身子,受宠若惊地看着自己肩头的玉手。他知道像媚娘、乐瑶这种头牌是从来不会和男子近身的,平日都是献完艺就径直离去,连陪酒都不会。
难道媚娘是得知自己升了官有了左相这个靠山想委身于他?她说的好处便是以后让他替她赎身吗?
孙茂正处于心神荡漾之际,便又听见徐娇娇酥酥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人,听说监斩官有一个令牌,媚娘还从未见过监斩官的令牌,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见?”
孙茂神色一凛,倏然起身,让徐娇娇往身上游移的手落了个空,他背对着她,警惕地摸了摸胸前的衣襟,才正色道:“监斩令乃圣上御赐之物,岂可随意观赏?况且我今日出门也并未带在身上。”
徐娇娇对他忽然冷漠的态度并没有生出半分恼意,反而妩媚一笑,走到他身前娇声哄道:“媚娘只是随口一说罢了,瞧把您急得。媚娘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子,看那玩意儿干什么,只是想看看在大人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媚娘。”她拿出帕子在眼角擦了一下,哽咽道,“说到底,媚娘只是不想在这青楼里孤苦一生罢了。”
孙茂心中一动,原来是在试探他对她的心意,女人果然都是一个样,总是喜欢试探男人的心思。又转念一想,难道她真的看上自己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想看看她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见他神色缓和了过来,徐娇娇似娇似羞地嗔了他一眼,脸颊浮出一抹绯红,咬了咬唇,才轻声道:“大人若是真心喜欢媚娘,那……那今夜就不走了吧。”
这娇滴滴的大美人这般暗示谁受得了?孙茂自是一喜,一把搂住眼前的佳人,急切地问道:“你当真愿意委身于我?”
怀中的美人害羞地点点头,然后轻轻推开他,别过头去,“您别急,长夜漫漫,我先去换身舞衣,顺道再让厨房去准备点好酒好菜,一会您边看我跳舞边喝酒吃菜,可好?”
知道她是害羞,想准备准备,孙茂面露喜色地点点头,“好,快去快回。”
徐娇娇关上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底露出一抹厌恶,她给门口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向四楼走去。
徐娇娇朝苏景迁行了一礼,“公子,令牌在他身上。”
“嗯。”苏景迁合着眼,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眼皮也没动下,转问站在一旁的子衡,“你学得怎样了?”
子衡清俊的脸上浮出一丝浅笑,蕴含着胸有成竹般的笃定:“回主子,这一个半月下来,已十有八九。”
“甚好。”苏景迁缓缓睁开眼,眼底还残留着尚未散去的倦意,有种说不出的慵懒魅惑,声音却淡漠得没有一丝感情,“动手吧。”
……
翌日清晨,璇玑楼一间客房门口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伴随着敲门声而来的还有一声声轻唤。
“大人,大人。”
床上一壮年男子正抱着一个温香软玉的女子从梦中悠悠转醒,男子闻声不悦地皱了皱眉,问道:“何事?”
“夫人听说您昨夜留宿璇玑楼发了好大通脾气,少爷和小姐特地派小的来寻您回府。”
小厮在略微开合的门缝里见到男子正坐在床上穿着里衣,门里熏香袅绕,红绡帐暖,男子与女子的衣服散落了一地。
“知道了,我马上回去。”男子快速穿戴好,把桌上的监斩令往怀里一揣,大步跨出门去。
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媚眼如丝,嘴角勾着一抹笑意。
那来寻人的小厮并没有看见房间的一角,地上正躺着一具已经面无全非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