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这骑兵见牛大春摘下了脑袋上的皮帽子,更是确认无误,立马转身对同伴大喊了一声:
“这是牛大侠!”
随即翻身下马,难掩激动地抱拳一礼:
“小的姓丁,乃是镇原堡第八团的游骑,奉伍将军之命,若在游巡草原之时,遇到牛大侠,务必以贵客之礼相待,并请往镇原堡做客。”
“镇原堡?”
“是!”
“那在何处?”
“此处往北二十余里。”
“这么近啊……那你们将军,又如何知晓洒家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小的就不知了。”
“……”
牛大春开动他聪明的大脑想了想,差不多就明白了。
应该是从南边车胡城传过来的消息,发生了这么轰动的大事儿,若让自己这人形凶器消失在野区,换谁都得寝食难安,再加上自己又没有掩饰行踪,一路向北的,被圈出大致的行踪范围,那就不稀奇了。
此时,其余人也纷纷收起弓弩刀枪,策马走了过来。
除了先前姓丁的游骑以外,总共还有十三骑,十二匹马上坐着人,好几人身上都带着伤势,衣甲上更是血迹斑驳,也不知是他们自己的还是敌人的。
还有一匹马被人牵着,马背上绑着一具身着轻甲的尸体,看甲具款式,当是他们不幸战死的同袍。
这些骑兵的马鞍上,除了长枪与弓弩,都挂着一颗或是两颗头颅,更远处,是二十几匹无人乘骑的马匹,马背上绑着许多缴获的杂物,又是发财,又是立功,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啊!
众人纷纷下马,朝牛大春抱拳。
牛大春回了一礼,回了一句:“还折了一个?”
“先前巡游之时,遇到了来自王帐的精骑探马,与之做了一场。”
姓丁的骑兵说道,举手投足间,颇有几分江湖气:“负了点小伤,死了个弟兄,可惜没抓到活的,不过,全歼了来犯之敌,给死去的弟兄陪葬,也不亏。”
“硬是要得!”
牛大春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又指了指他身后几名颇有侠气的汉子。
“这几位兄弟看起来是江湖出身?”
“边荒小派,名不见经传,大枪门赵通,有礼了!”
“大枪门马句……”
“长刀堂周三……”
几名持枪跨刀的骑兵纷纷出声抱拳。
自古边疆混乱,而乱世出豪杰,这些巡骑或良家子从军,自小弓马娴熟,或本地江湖门派出身,虽于中原名声不显,却多于军中担任精锐。
说起塞北江湖门派,简直悲催到极点,扎根在这种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近嘛,时常面对异族、马匪的侵袭,远嘛,又搭不上朝中贵人的线,在宣传方面,简直占据了绝对的劣势。
好在混乱催生之下,边军大力扶持,从军,就成了一条不错的出路,这些塞北汉子个个敢打敢拼,其豪迈与悍勇,与南方的府兵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牛大春虽背了个朝廷通缉,恶名远扬,但天高皇帝远,这些汉子显然也并不在意这点,在确认这头大虫并不是那种会突然暴起的嗜杀之辈后,那氛围就更好了。
毕竟,这厮虽被传为邪道的后起之秀,但也没传出啥令人不齿的恶心事,其所作所为,不说令人五体投地拜服,发自内心地竖一个大拇指,还是没问题的。
牛大春也不在乎这群边军是不是在诓骗于他,纵是鸿门宴又如何?以他的一身本事,若绝意要走,天底下能留住他的可不多,起码那小小的军堡可不在此列。
看日头,天色可不早了,荒郊野外的,一行人也没多做寒暄,干脆结伴回程。
“刚才听诸位说起,这边地貌似很不太平啊。”
“没错!”
“咋地?国力如日中天的大唐,连下属国与羁縻州都镇不住了?”
牛大春语气玩味,说不出是讥讽还是促狭。
“那是上头贵人才操心的东西,我等小卒哪里知晓,不过,近些年来,我等战死的袍泽有增无减,却是不争的事实。”
“说说看。”
“大侠有所不知,我镇原堡虽只是一个小军堡,兵不过两千,却扼守吐谷浑北部咽喉,东连甘陇,西接大漠,更是戍守丝路的要地……”
丁姓游骑继续道:“往年异族臣服,虽有剿之不绝的马匪袭扰商路,但我等唐军出击,彼辈必然一触即溃,直到那吐谷浑的左贤王突然崛起,那人却不是个好相与的,几次试探性的寇边虽被我等狠狠击退,但至此之后,那些游骑改变了战法,他们乔装改扮,与多如牛毛的马匪相似,就根本就难分彼此了。”
“这些游骑武艺精湛、悍不畏死,又狡诈如狐,虽无我唐军将士这般精良的武备,却以商队为饵,汇集成群,以有备攻无备,杀伤了我大唐多少袍泽。”
“哦……”牛大春若有所思。
“丁哥说的没错,”丁姓游骑身边一个拿着长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开口接话:
“这几年,我等唐军与草原游骑小战不断,仇恨也愈深,到最后,双方不留活口,就我们这第八游骑团,已然战死、伤残退役了不下百人的弟兄。”
络腮胡子声音低沉了不少,神情中既有害怕,又有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不过嘛,我们北边人见过的生死太多了,饥寒而死,和被草原人砍死,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我等当兵吃粮,护卫一方安定,纵是不幸战死,也能落个马革裹尸的荣耀,荫及子孙……”
说到这里,络腮胡子笑了笑。
“呵,都说乱世出妖鬼,小妖小鬼咱没见过,凶残的敌人倒是不少,不过,咱们这些边塞武夫,凭着掌中枪、胯下马,第一次对敌或许有些怕,多来两次也就习惯了。”
身边众人听了,也跟着露出笑意。
边塞军中好汉的豪迈,尽在这会意的笑容中了。
“诸位皆是英雄豪杰。”
“不过一介武夫罢了,在牛大侠面前,我等岂敢称豪杰。”
丁姓游骑笑道:“说来,自大侠阵斩那左贤王之后,我等今日还是首次与草原游骑交战,最近,就连袭扰商道的马匪都少了许多,如此壮举,让我军袍泽少受多少折损……”
“原来如此……”
牛大春恍然大悟,为何天策朱剑秋要自己来当这个刺客,一来,自己本就被大唐官府通缉,哪怕闹得天翻地覆,也是属于个人行为,与大唐无关,大不了再背一个恐怖分子的名头,虱子多了也不骚。
二来嘛,此举既缓解了边塞愈发混乱的局势,又杀了只鸡给猴看,似乎在无声地警告手下小弟们,大哥还很强壮,你们可得消停点,不然就揍你。
就很有美帝在中东搞出那些骚操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