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嘚嘚、嘚嘚……”
蹄声如战鼓催命,奔跑中的枣红大马青鬃飞扬,铁蹄腾飞更是英姿轩昂,扬起的巨大沙尘,在空中经久不散。
路上行走的商队、行人,隔老远无不纷纷紧捂口鼻,破口大骂间,欢送那高大的骑士绝尘而去。
马上的牛大春,对一路的赞美充耳不闻,此时的他蓬头垢面、嘴唇干裂,破衣烂衫更是形如乞丐,可想而知,这一路没少遭罪。
好在,视野的尽头,已然出现了一座城郭的影子,那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龟兹!
龟兹镇,安西四镇之一,故治在今新疆库车县一带,与于阗、疏勒、焉耆三镇合为安西四镇,也是唐军威震西域之所在。
龟兹城,给牛大春的第一印象,就是小,看那黄土夯就的城墙,长度估计也就一两千米,高度却有个两三丈,女墙、垛口、角楼、瓮城、护城河等防御措施,应有尽有,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或许,是因长年的风沙侵袭,不断的战争洗礼,使得城墙表面布满了沧桑痕迹,与铁血的硝烟气息。
嗯……这就有那么点西域味道了。
牛大春牵马而行,随手往城门边的箱子里扔了几个铜板,这是入城税,他前边排队的人也是这么干的,随后,便在城门卫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地进去了,哪怕他那斑驳的画像,就贴在一旁告示栏上,依然无人阻挠。
“这就很棒!这群安西军的丘八,还是很有眼力劲儿嘛。”
牛大春忍不住在心中点了个赞,他讨厌麻烦,若是因为通缉令这点小事,而引起不断的麻烦,那就太不值当了,他可不喜欢装逼打脸,太累。
一路跟随前方的行人,走过瓮城才发现,这座西域的璀璨明珠,在夕阳的余晖下,竟显得格外地热闹。
街市上人声鼎沸,各色摊贩叫卖着来自天南海北的货物,驼队穿梭其间,尘土飞扬,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羊肉和香料的味道。
街道两边,各个胡子拉碴、眼神精明的小贩挤眉弄眼地招揽着客人。
“哎呦喂!来来来,看我这新到货不?细软丝绸直接从长安运过来的!”
“客官,来一碗大唐风味的酥油茶吗?喝了能打虎!”
“来自天竺的神油,磨枪效果嘛,大家都懂的……”
“极西之地的香料……”
“安息好铁打造的兵刃……”
“波斯的地毯……”
“……”
牛大春牵马穿行其中,虽破衣烂衫,但牵的却是千金难求的宝马,因此,不断有人挤过来,向他兜售各种货物,哪怕他那令人生畏的体型,也丝毫阻挡不了人们对金银的热情。
妈妈,这里好多老外啊。
牛大春再次轰走一个操着别扭唐话的异族大胡子,实在烦不胜烦,干脆找了个摊位歇脚,在老板热情的招呼下,点了几斤烤羊肉,一坛酒水,就这么边喝边观察起来,当然,二蛋的草料也少不了。
不过,咋感觉有点不对劲呢?无论是城墙上的守军,还是大街上全副武装巡逻的唐军,是不是太多了点?
用句时髦点的词儿,那就是在这片欣欣向荣之下,暗流涌动,是吧?
就他吃东西这点功夫,摊位前的街道上,已经有两队甲胄齐整的唐军战士,叮叮咣咣地带着甲片摩擦声走过,犀利的眼神如鹰隼一般,警惕地扫视着沿途的所有人。
牛大春也没少跟他们对上眼神,除了这身块头略微引起他们的心头一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搞撒子嘛,洒家现在都这么没有排面了吗?我值很多钱的!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阵仗咋看也不像是要围剿他的,毕竟,自神功大成以来,他根本就懒得隐藏自己身份,也不屑于搞那藏头露尾的勾当。
嗯……刺杀那次除外,那是用了假身份的。
从街上的行人,以及商贩们的态度来看,这一幕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啊,啧啧啧……
牛大春心中哂笑,自己多少有点乡巴佬进城,少见多怪了,真鸡儿丢人。
不过,巡个街都被坚执锐,还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拥护啥呀?莫非,自古到今,军管状态就是西域必不可少的地方特色?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儿,他也不在乎这个,待吃完饭,找到那馄饨摊老板的儿子,把信一送,齐活儿。
牛大春吃完桌上的食物,随手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油渍,便招招手,示意摊位老板过来说话:
“店家,过来一下,洒家跟你打听点事。”
“客官想打听些什么?”
大胡子店家现下也并不忙碌,闻言便笑呵呵地走过来,随手给两人都倒了一碗粗茶水,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洒家来这龟兹城,是为送一封家信,想找店家打听个路。”
“送信?”
“确实。”
“那客官你可问对人了,不瞒你说,我在这开了十多年的店,这龟兹城里里外外,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店家笑着大拍胸脯,显然对自己地头蛇的身份很是自豪:
“送哪里?给谁?或许这人我还认识呢。”
“那人叫曾……曾……你等会儿昂,”
话到嘴边,牛大春卡了下壳,伸手从裤裆里掏出那包的严严实实的竹筒,拆开布条,将装信的竹筒拿在眼前,逐字逐句念出:
“龟兹城,宣威军,三十二骑兵队队正,曾小乙。”
“宣威军,曾小乙?”
“对,就这名。”
“客官自东土大唐而来?”
“嗯呢,咋地了?”
这厮有点莫名其妙,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店家语气有了点变化,眼中的佩服之意难以言表,难以置信:“大侠横穿千里大漠,历经艰险,只为送这一封书信?”
“顺路罢了。”
牛大春毫不在意,当然,店家那眼神,他还是很喜欢的,但车轱辘话没完没了就算了,打听正事儿要紧:
“你且说说,这宣威军现在何处?”
店家看他那风尘仆仆的乞丐样,顿时鼻头微酸,脑补了这厮一路历经生死的艰难旅程,至于那满不在乎的顺路之言,也只当他嘴硬罢了,这憨直的汉子,咋瞧也不像是个做买卖的嘛。
“宣威军驻地,就在这龟兹城中,来,我且与你详细诉说,你看啊……顺着这条路直行……左拐……直行……左拐……再上个坡就到了。”
“……”
还好自己方向感一绝,若是跟女人一般以自己的前后左右为方向,不得顺着京藏高速爬个坡儿跑到尼泊尔去了?
牛大春谢绝了店家再三免单的要求,便牵着马,循着他说的方向,一路走一路看地来到了一处军营,大营上空飘着一杆大旗,上书宣威二字,简直不要太好找。
以牛大春有限的军事素养,也能看得出这大营立得相当考究,望楼、鹿角、吊桥啥的一应俱全,往来巡逻、站岗的将士,跟巡街的唐军一样,被甲持兵,戒备森严。
这年头的军营驻地,可没啥隐蔽的说法,要的就是一个易守难攻,还附带威慑作用。
当然,军事重地,闲人免进,那是自古皆然。
这一人一马,显然就是个闲人,还未靠近百步,就被早就准备的唐军喝止。
刀出鞘,箭上弦,杀机顿现。
“止步!”
牛大春乖乖停下,对面的杀气,也因此小了不少。
“你是何人?来我军营何事?”
“唐人,来此送信!”
“送给何人?”
“三十二骑兵队队正,曾小乙。”
“是曾小乙?家信?”
“嗯呢!”
“你是他什么人?”
“洒家是他异父不同母的亲哥哥,还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