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气崩溃的吐蕃士卒丢盔弃甲逃命,不过,一直都有小规模的士卒反击情况出现,然后被再度击溃逃跑。
“这吐蕃看起来还真是非同小可呢。”
牛大春牵着马行走在尸横遍地的吐蕃大营,看着远远追杀残敌的唐军和明教弟子,心中感叹。
追击残敌十余里,能逃出这片绿洲的吐蕃人,不会超过千人,再草草打扫一遍战场,时间已近黄昏。
光从营地大火中抢救出的粮食、药物、武器等物资,就堆积成了一座小山,这规模根本就不是万把人短时间内就能消耗完的,搞不好这次端掉的就是吐蕃大举进犯西域的前进基地。
待将战死的吐蕃人剥光,能收缴上来的物资装备,那就更多了,毕竟,搁这个生产力并不高的古代,那才真的是每一根厕筹都有它的用处,浪费物资简直要遭天谴的。
除了缴获这些物资,还顺带解救了上百沦为营妓的各族女子,如何安置,这也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光想想要将这么多东西运回龟兹城,需要多大的人马运力,牛大春稍微想想,脑袋都要炸了,算逑,还是丢给后面的齐安国去头疼吧。
归来的将士们,开始利用现成的工具火造饭,包扎伤口,收殓同伴尸体,一切都在沉默中,井然有序地进行,直到一声大嗓门响起。
“牛大哥,过来下,这边有大发现!”
甲胄血染的老五在远处招呼,手中拿着一堆兽皮,正在冲他挥舞。
所有人应声望去,见并无危险,旋即回头,继续手上的活计。
“发现啥了?”
牛大春拍了拍二蛋的脑袋,示意它不用跟随,继续吃它的精料,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方才我从那吐蕃统帅营帐中搜出了些东西,你且看看。”
老五指了指身后华丽的大帐,顺便将手中裁剪整齐的兽皮递给他。
“书信?什么鬼画符一样的玩意!”
牛大春随手翻了翻,摇摇头又甩在他身上,没好气地道:“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洒家能看懂这鸟吐蕃字的错觉?”
“嘿嘿……”
老五一手接过掉落的兽皮,尴尬地笑笑,解释道:“大哥无所不能,我以为你能看懂。”
“你可拉倒吧,洒家连生僻字都认不全,哪儿认得出这些玩意。”
牛大春一边走向他身后的大帐,一边转头对跟上来的老五询问:“瞅你这模样,也不像个能看懂外语的高端人才,说说看,你是发现了啥?”
“我确实看不懂,军中有懂吐蕃文的书佐也不在,但是,我看得懂行军图啊。”
“行军地图?”
“对!”老五抢上两步掀开帷帘,示意牛大春先进,一边指着帐内:
“就在那里。”
牛大春低头进入,先不看那所谓的行军地图,而是四下打量起来。
大帐内部空间很大,在五颜六色的各式皮毛、器物的装饰下,充满了奢靡华丽的异域风情。
“啧啧啧,那死鬼还挺会享受啊……”
牛大哥踢了踢脚边各式的女子衣物,既有皮衣皮袍,也有中原特有的丝绸薄纱,什么肚兜亵裤花样繁多,满是撕扯的痕迹。
看不出来,玩的还挺花啊。
莫非,那被自己一刀枭首的吐蕃将领,还是个古代的霸道总裁不成?
牛大春脑海中已然浮现印象中狂飙紫河车的霸总桥段:
一脸生人勿近的贵族统帅,将通过战争掠夺来的战利品——一名绝色美女,扔进了自己华丽的大帐,而后,居高临下四十五度俯视,口中淡淡地道:
“女人,尽情地取悦我吧!”
接着不待她做何反应,便如同矫健的雄鹰一般,扑向那蜷缩角落,哭得梨花带泪的羔羊。
霸总十分霸道地撕开了她的棉袄、棉马甲、毛衣、线衣、秋衣、保暖内衣……接着不顾她声嘶力竭的反抗,撕开了她的绒裤、棉裤、毛裤、秋裤、加热护腰,还顺手将那加厚的羊毛袜子扔在了地上……柔弱的女子一脸绝望,腿上的死皮顿时如雪片般飞起,落在他刀削般的英俊脸庞……
艹,打住!
牛大春一脸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再细想接下来的画面。
这场面,简直比扒苞米都累。
“牛大哥……牛大哥你怎么了?”
老五摇了摇神色不对的牛大春,顿时警惕地扫视着帐内每个角落,连刀都拔出来了。
有人下毒?竟能让刀枪不入的阎罗,都神不知鬼不觉地着了道?
不过,自己咋没事?
“老外,我没事。”
牛大春神色复杂地长呼一口气,拍了拍护在身前的老五后背,指了指地上:“你待会儿把这些女人的衣物,一把给火烧了去,一件不许剩。”
“额……”老五瞅了瞅他那铁青的大脸,丝毫没有兴趣知道这厮刚才是咋回事,口中忙不迭的保证:“没问题,烧完,我连灰都给它扬了。”
“奈斯,看地图吧!”
“好。”老五前行几步,一把扯下挂在木架上的巨大兽皮,一脚将杂物扒拉开,便铺展在地。
“大哥且看,咱们在这里……”
老五拉着牛大春蹲在地上,指着地图上一个个圆圈,开始给他详细讲解起来:“这是龟兹……疏勒……”
“那这里是?”
“吐蕃人在此有处营地,原有千人士卒驻扎,看这图上标记,怕是又有增兵……”
“大漠边缘这里呢?”
“此处大营向北八百里,便是河西……陇右……”
期间牛大春不时发问,老五也尽他所知的讲解,这一问一答,就是大半个小时,天色都暗了下来。
“看起来,吐蕃人此番阵仗却是不小啊,再加上此地又囤积了如此大量的物资,老五,你说,他们是想引发大战吗?”
牛大春手指无意识地点着地图,若有所思地问道。
老五摇摇头:“应该不是,我倒觉得,更像是在试探什么。”
“试探?”
“大哥你有所不知,除了时有的小规模冲突,我安西军每隔上十来年,跟吐蕃必有一番大战。上次一战,我安西军与北庭军合力,杀伤的吐蕃可战之士,可是不下五万啊,距今不过五年,吐蕃地广人稀,无论人还是牲口,休养生息都是需要时间的,五年时间,远远不够,此番出兵,实在说不通……”
两个大聪明你来我往地脑洞风暴了一阵,却根本没个头绪,牛大春十分死心,将地图卷起来,扔进了老五怀里,拍拍手就往外走。
“拉倒吧,操这个心干啥,等过几天大队人马赶来,将这玩意交给你家主帅老齐就是。”
老五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自己等人收到的情报有限得很,半天也就分析了个寂寞,这种事还是交给主帅操心吧,自己还是干好砍人的老本行就够了。
牛大春走出大帐,抬头,才发现此时已然繁星漫天,他盯着天上那轮弦月看了会儿,再看看不远处篝火旁,影影绰绰忙碌的汉子们,沉默片刻,突然开口:
“此战伤亡了多少宣威军弟兄?”
静立一旁的老五,注视着他那高大的背影,沉声道:“我宣威军将士,阵亡十三人,重伤五人,其余人各有轻伤。”
“十三、五,十八人……明教呢?”
“由于甲胄不全,仅着皮甲的明教弟兄,伤亡要大不少,我过来时,牧兄弟正在清点,据我推测,阵亡重伤人数当不下八十,轻伤不计……”
牛大春闻言,摇头感叹道:“可惜了,竟还是死伤了这么多啊。”
“大哥,咱们损伤并不大,以不到五百军力,对阵六千吐蕃正军,一战几乎全歼敌军,自身才这么点伤亡,这是一场近乎完胜的作战!”
“你说的有理,但死了自己人,终究还是有点令人不爽。”
“大哥且宽心,百战死边野,马革裹尸还,这是多少沙场男儿的梦想归宿,死去的弟兄们,可都是笑着走的。”
老五显然也是个洒脱的汉子,对他们来说,既然吃了当兵这碗饭,那生死早已置之度外,战死沙场,他们一直在等待,也司空见惯的事情。
“哈哈哈……好一个马革裹尸!”
牛大春转身,搂着老五的肩膀往篝火行去,笑道:“走吧,如此大胜,岂能不一起庆贺?走,陪弟兄们吃肉喝酒去!”
宁静的绿洲无声地倒映着漫天的繁星,岸边胡杨木绿意新生,月光与篝火相印,火堆旁的欢笑与粗犷歌声,在漆黑的大漠中远远传开,一如昨日。
在永恒的大漠,名或利,生或死,得与失,不过转眼云烟,不留痕迹。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牛大春仰头灌下囊中酒,心中信念愈扬愈盛,喝得兴起,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中,拿起大刀,就在篝火旁,舞出了一轮轮新的弦月。
兴之所至,兴尽而眠,偃月刀无言独立。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