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妖山山崖之上,宋听澜盯着面前的银角树。
白衣剑修伫立在山崖之上,挺拔的身影如同高洁而清瘦的青竹。
可惜他的内心此刻并不是淡然的竹。
宋听澜思绪一团乱,双眼慢慢变得赤红。
阿鸢呢?
明明禁制被破的地方就在这,为什么他找不到阿鸢?
他好不容易等来了她,她现在又消失了?
这次他又该等几年?
宋听澜身上气息变得紊乱,身上负伤,杂念疯长。
在他的气息要更加不稳时,宋听澜身后传来一道沉静的声音:
“施主,调整气息。”
宋听澜回头,只看到一个身穿白色僧袍,清冷俊美的玉面和尚。
正是谛闲。
见宋听澜看过来,谛闲不紧不慢道:
“贫僧谛闲。”
“心无杂念,可破障逢。”
他的声音似乎带了些灵力,很轻易地就让宋听澜不稳的气息平稳了下来。
“谛闲师傅。”
宋听澜显然是听过释迦殿谛闲的名号。
谛闲难得轻叹一声:“因果啊。”
他告诉了季清鸢那人是魔族,却依旧是这般因果。
或许逃不开的,连他也逃不开。
这是命中注定的羁绊。
宋听澜不懂为何这向来如同佛像般悲悯众生无私情无私欲的人也叹了气。
谛闲却开口:“施主心心念念之人,就在眼前。”
眼前?
前方,是山崖。
从山崖之上往下看去,只见云雾缭绕,看不清这山崖有多高。
妖山的山崖,或许下面,是栖息的大妖兽,或者是数不清的成群的妖兽。
阿鸢在山崖下吗?
宋听澜心中微动,看向谛闲。
谛闲微微颔首。
下一瞬,宋听澜毫不犹豫地跳下了山崖。
白袍在山崖的风的吹动下浮出惊艳的弧度。
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飘渺的雾中。
谛闲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脸上依旧无悲无喜。
……
山崖之下。
季清鸢不断变换着方向,终于离那道声音越来越近。
对方的呼唤温柔而亲切。
树林里的光线愈发明亮。
穿过一颗又一颗的树,白袍女修拉着紫袍魔尊在树林里穿梭。
终于停了下来。
面前,是一个圆形的石台。
成荫的茂密的绿树为它做了遮挡的一道墙壁。
而圆台之上,有零乱的开着点点小花的藤蔓,缠绕在了台上的一个石座上。
石座缠了生机盎然的绿色藤蔓,点缀着零零星星的盛放的花朵,这里,美丽的像是童话。
石座上,闭目坐着一个人。
比起一个人,更像是一个人的虚影。
那是一个闭目坐着的女子,穿着浅金色的衣裳,发丝也是柔和的浅金色,长发柔顺地披着。
季清鸢拉着北冥离站到圆台前,便松开了他的手,停了下来。
那女子依旧闭目,似乎在沉睡着。
她看上去,像温暖的阳光。
季清鸢默默看着,也不敢出声打扰。
女子却睁开了眼。
她眼眸也是像阳光一样温暖的浅金色。
女子没有看北冥离,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季清鸢:“孩子,上来吧。”
季清鸢对她并没有什么好防备的。
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温柔纯善的神只的虚影。
或者说,是一个神只残存的执念。
季清鸢上前,直直地走到了她身前。
女子站了起来,细细打量着她,目光温柔而和善。
“你是我选中的人……我们太相像了……”
“那……请你帮帮我。”
“愿你能破开……我这最后的一丝执念。”
一边说着,她看了北冥离一眼,又似有所感,温和笑道:“他们,都为你而来。”
他们?
这里除了她,不是只有北冥离一个人吗?
季清鸢来不及疑惑,就听到了女子最后一句话:“希望你能替我,走出新的结局。”
时空扭曲,光阴流转。
季清鸢眼里的一切景象都如同潮水般逝去。
再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上好的朱漆家具,落地罩挂着油绿色的杭绸帐子,甜白瓷的细柳花觚。
粉彩茶盅,临窗的紫檀大书案前还放着插着玉兰花的汝窑梅瓶。宝鸭香炉中燃焚一盘篆香。
嵌玉填漆床悬着虫草鲛绡的帷帐,淡淡的晨光自贴着碧罗纸的窗棂透进来,隐隐可见窗边雕红漆多宝阁上摆放的梅瓶花觚和玉石盆景。
这是哪儿?
这家具器物,绝对不是普通人家。
“小姐?小姐?”
脆生生的少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怎么了这是?
一夜暴富了?
季清鸢拍拍自己的脸,对着屋外喊了声:“进来。”
门被“吱呀——”一声地打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端着洗漱用的铜盆走了进来。
后面还跟着几个穿着普通的丫鬟,各自拿着些东西,站了两排。
“小姐今日要作何等洗漱?”
季清鸢看着两大排琳琅满目的东西,随便指了样。
“小姐今日用哪式的漱口水?”
“小姐今日选哪双鞋?”
“小姐今日选哪件衣裳?”
“……”
光是一个起床洗漱,季清鸢就选的头晕眼花。
几乎什么都没动,就有人为她做这做那。
季清鸢揉了揉眉心。
这何止是暴富啊。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等她被带到黄梨木小杨花梳妆台前,梳妆台正中间镶着团扇大小的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少女的脸。
眉目如画,体态纤妍,姿容清雅,仿佛精心养在温室里的一株素心兰,正含苞欲放。
季清鸢认真看着,不由得愣了愣。
这不是她的脸。
这是石座上那个神只的脸。
她进入了神只残存的执念。
看来,这就是神只为她的神迹设下的关卡了。
季清鸢记得,神只让她走出新的结局,破开她的执念。
可是,是什么结局,什么执念呢?
若要走出神迹,北冥离应当也进了这神只的执念中。
他又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