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季清鸢朦朦胧胧睁开眼时,便对上一双极为专注的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极为漂亮,此刻却显出几分疲惫和挣扎,正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身上。
见着她睁眼,宋听澜一怔,很快敛下眸中种种情绪,摸了摸她的脸:“阿鸢。”
他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温声道:“身子如何?可有不适?”
季清鸢摇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宋听澜扶着她坐起来,“药已经煎好了,正热着,我给你端过来。”
季清鸢坐在床上,看他起身给她端过药来。
漆黑的药汁的苦味极为浓重,季清鸢一闻到,舌尖便开始发苦。
但在宋听澜温柔又担忧的眼神下,季清鸢硬着头皮接过温热的药,一碗干了下去。
嘴里的苦味挥之不去,季清鸢皱着眉头,唇边便抵上一只手,耳边有人轻轻道:“阿鸢,张嘴。”
季清鸢张嘴,吞下宋听澜递过来的东西,甜滋滋的味道就迅速在嘴里化开,中和了那阵苦味。
原来是蜜饯。
瞧着她不再皱着鼻子,宋听澜眼神柔软了许多:“药有些苦,不过我会为阿鸢备着蜜饯的。”
季清鸢点点头,看向门外。
天光大亮,几缕金色的阳光洒在屋子里,照得屋子里也亮堂堂的,生机勃勃,看着便叫人心里生出几分欢喜来。
“师兄。”她眼睛发亮,盯着外面的阳光,道,“我想下床,去外面走走。”
宋听澜却有些担心:“外面风大,你现在畏寒……”
“我现在不冷的。”季清鸢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两只手握在一起,她的手甚至温度还要比宋听澜的高一些,更加暖和点。
她昨日喝了药又吃了北冥离递过来的不知名药丸,身子好了很多。虽有些虚弱,但不会再过度畏寒和疼痛。
季清鸢攥了攥宋听澜微凉的手:“师兄定是没有好好休息。”
宋听澜不答,只是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才道:“好。”
一番洗漱穿衣,季清鸢穿上宋听澜给她找的秋衣,裹得严严实实,才一同与宋听澜走了出去。
青溪阁景色未变,季清鸢挽着宋听澜的胳膊,又央求着去后山。
宋听澜无法,只好又带她去了后山。
季清鸢只来过一次后山,那次还是为了给江岫白挖药草,帮他重注灵根。
时间一晃,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后山景色依旧,漫山遍野的野草闲花,绿茵茵一大片,踩上去松软厚实,漫过脚背。一大片浅紫色的松原花开得洋洋洒洒,浅香阵阵,分外好看。
季清鸢拉着宋听澜的手,往后山走。
宋听澜注意着四周,下意识侧身给她挡风,刚伸手去整她衣领,就忽地被人用力一拽。
那点力道不足以叫他倒下,但看着季清鸢往草地上倒,他还是下意识将双手护在季清鸢脑后,跟着她一同栽在了柔软的草地里。
松原花的香味和她身上的浅香一同入鼻,宋听澜小心抽出手,趴在她身上,有些急切问道:“阿鸢?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摔了?”
他一大串话问完,在他身下躺着的季清鸢反倒笑起来,指了指旁边:“你看。”
宋听澜抬眼看过去,这个视角,一大片浅紫色花海在阳光下盛放,花海后是一角瀑布,水流击打岩石的声音幽幽可闻,美丽又梦幻。
季清鸢捏了捏宋听澜的脸:“我没有事,只是想躺下,和师兄一起看看松原花海。”
宋听澜细细观察了她一遍,确认她面色如常,甚至更加红润了些,才在她身侧躺下。
季清鸢见他反应不多,不由得问道:“师兄生气了吗?”
宋听澜摇摇头:“没有。”
他怎么可能会跟她生气呢?
他早已发过誓,不会再与她赌气。
“没有就好。”季清鸢往他身边靠了靠,将头枕在他肩上,用手去抚他不自觉微蹙的眉头。
“师兄,别皱眉。”
背后是松软的草地,怀里的人用手指,轻轻地,又极为执着地抚平他眉间忧愁。
“师兄心里还是很难受,对不对?”
宋听澜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又什么话都不说,宁愿不告诉她蚀骨花的具体情况自己一个人想办法,也不想让她担心。
宋听澜对上她的目光,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垂下眼眸,避开她的目光。
他不擅长说谎,尤其是对她说谎。
季清鸢看他的反应,就明白了大半。
她将头埋在宋听澜的胸口,双手抱着他的腰,轻轻道:“其实我知道蚀骨花的毒性。”
她抱着的人身子明显一僵,季清鸢听着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又继续道:“师兄,别担心。”
“我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死……”
话未说完,她的唇就被人用手捂住。
宋听澜捂着她的嘴,二人对视,他眼里全是痛色,几乎是带着乞求的意味:“阿鸢……别说那个字。”
他甚至不敢听她与“死”这个字联系在一起。
季清鸢一顿,点了点头。
心口是止不住的酸涩,名为心疼的情绪密密麻麻的充盈着她的心口。季清鸢眼睛有点酸,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师兄,别怕。”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师兄你听我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她捉住他的手,放在她的手腕脉搏上:“你看。”
宋听澜下意识探她的脉搏,却不由得一惊:“这……”
一夜之间,她的脉象好了很多。原本病入膏肓最多可活半年的人,此刻脉象好了极多。
根据这脉象,她至少还能活五六年。
他忽地坐起身来,握着她的手,一探再谈,又用灵力去探她的身体。
结果无二。
眉间涌上喜悦和不可置信,但却仍然有些怀疑,宋听澜握着她的手:“阿鸢,这……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