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疏疏。
    冷气充足的停尸间里，李昊凡不紧不慢的杵着手臂从铝质金属台上坐了起来。
    他没有像一般尸体那样被放在停尸袋里。
    身上穿了一套白色的披服，就是那种类似连衣裙，上下一体的简易服饰。
    起身之后小腿虚空耷拉下金属台边缘，密集的腿毛冻的梆硬，晃人眼睛……
    “咳咳咳……”
    先是试着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嗓音，这个沉睡了不知道已经多久的男人瞪着眼睛一把抢过了屠筱筱手中的红酒杯。
    一仰脖颈没有犹豫，剩余的红酒全都被他倒进了嘴里。
    随着“咕咚咕咚”的吞咽声传来，意外发生了。
    这副腐朽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酒水的冲击，红酒入喉没有如预想一般进入肠胃，而是从胸腔某个奇怪的位置喷了出来……
    静谧的房间里突然响起“桀桀”的水声，李昊凡才后知后觉发现这里的不对劲。
    低头看见面前的水迹，眉头一皱，直接将手中的红酒杯朝着对面的墙壁扔了出去。
    砰！
    玻璃材质的杯子碎裂，不规则的颗粒带着反光落在角落里的白色瓷砖上。
    给整洁的停尸间里留下一抹不和谐的凌乱。
    “艹！一点味道都感知不到了。
    还有这副身体，只过了这么久，居然已经破到这种程度。
    还好老子已经闻不见味道，不然都能被自己熏死！”
    骂骂咧咧的从金属台子上跳下来，李昊凡已经伸出右手扶在左侧肩膀上，开始熟悉这副身体的变化。
    慢悠悠的在台子边上绕了一圈，才又将目光看向如木头人一般一动不动的屠筱筱。
    视线上下移动，扫了一眼对方的穿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错，果然还是旗袍适合你这样的身材。
    就是这个开衩太低了，下次记得高一点”
    “是”屠筱筱低头，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玩偶。
    李昊凡皱眉，似乎对于她这样的表现很是不喜。
    之后伸出苍白骨感的手掌朝着面前打了个响指。
    啪！
    随着清澈的响声传来，女人无神的眼睛渐渐带起灵动。
    轱辘着看清面前的环境以及李昊凡的状态，脸现惊讶的向后退去。
    “你！我？你控制了我的身体？”
    见她露出鲜活的表情，李昊凡很满意，撇着嘴笑了一声。
    之后自顾自又坐回了之前躺着的金属台上，道。
    “呵，这是我的序列被动【附灵】，之前的事情你不会全都忘了吧？”
    “附灵？”屠筱筱低眉试着回忆了一下。
    然而不回忆还好，一回忆脑袋就像炸开一样疼的厉害。
    眨眼功夫，细汗如豆泌出在她的额头，身躯也不受控制跪倒在了地上。
    李昊凡居高临下看着她，不自觉摇了两下头，嘴角挂起冷哼。
    “果然意识体的交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是试着让两股意识碰撞，就出现了这么强烈的身体不适。
    算了，之后再琢磨这个能力吧，正事要紧”
    话毕，再次伸手在面前打了个响指。
    这样的动作仿佛指令，使得抱头倒在地上的屠筱筱再次变的冷漠。
    之后整理着身上的衣服，面无表情的又从地上站了起来。
    李昊凡点头，带着审视的意味看着她，又道。
    “嗯，不错。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公会里的事情你处理的很好。
    只是这个时间点颜风突然从溧阳回来，还进了城，不得不防。
    那件事马上就要来到关键的时候，而且新一轮的序列战也即将打响。
    嗯……
    果然还是应该把他除掉吗？
    这样的刺头留着可能会有隐患”
    伸手摸着下巴，李昊凡的脸上呈现出思索的表情。
    而屠筱筱自从站立起来就站在边上没有说过一句话，表情麻木如同人偶。
    一身清凉又在这种冰冷的环境里待了许久，两行鼻涕不知何时从鼻孔冒了出来。
    眼看时间推移，这两行浊水就要流到她的嘴里。
    思索有了结果的李昊凡回头，道。
    “把鼻涕擦一擦，这种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会被人看出破绽的！”
    命令出口，屠筱筱伸手一把将鼻水擦掉，可面部表情依旧麻木，透着不鲜活。
    李昊凡望见，摇了摇头也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颜风这个时候进城，大概率是要朝这里过来的。
    等他到了，你先这样……然后再这样……
    虽说只是一个【999】号的垫底序列，但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成长有目共睹。
    居然连董超那个家伙都被他给杀了，这人不简单。
    不过这次的局布了这么久，他来了也没用！
    呵，不仅是这冰海，夏弥城序列战的头名也是我的，出不了意外！”
    ……
    ……
    九成大楼发生的事情，颜风身处数公里之外的宜山路上，自然不会知晓。
    现在的他还在和张秋秋做着试探。
    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数番交流下来硬是卡死了信息的关键处，不肯告知颜风母虫的具体位置。
    “血虫之母由血魔皇控制着，眼前这场灾难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重磅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从张秋秋口中说出，众人闻听无不惊讶。
    秋泽立时瞪圆了眼睛，急问出声“你说什么？！第3序列的【血魔皇】居然在冰海？”。
    也难怪他会有这样的表现，因为一直以来，个位数序列的几位大佬都很神秘。
    就算末世降临已经这么久，游戏里的信息渠道四通八达，可目前，他们知道的个位数序列号持有者也就两位。
    一个9号序列的屠筱筱，一个7号序列的大卫.弗兰克。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却没想到回了冰海，自己家门口就有这么一位最为顶尖的强者！
    甚至他的序号还超过了之前提到的两人，3这个数字不是最顶尖的，但也绝然不低！
    尤其对方藏的如此之深，竟然还是冰海城血虫危机的幕后主使！
    这样的消息入耳，就算是颜风也觉得脑仁呱呱的疼。
    张秋秋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偏头看向秋泽，撇着冷笑的嘴角说道。
    “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站边他了吧？
    一己之力将整个冰海搅的天翻地覆，这样的实力，是黄煜，白莲他们能比的吗？”
    “实力再强，心性不正又有什么用”颜风冷哼，咬着牙插进话来。
    “今天他能将冰海城的人类作为祭品，残忍杀害交给血虫寄生。
    他日，他可能也会这样对你们！
    与这样的人为伍，你就不觉得害怕？”
    事情说到这个份儿上，冰海城的这场血虫危机又要推翻重新来看。
    可无论如何，与这样一位残忍的序列玩家为伍，颜风不敢苟同。
    张秋秋看着他，忽地又笑了出来。
    “呵，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持有这么愚蠢的想法吗？
    真是可笑！
    这是人的战争，而非怪物。
    大家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发生了争斗，哪有什么谁对谁错？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现在已经不再是那个和平的年代了。
    如果杀戮能让我过的更好，那我将毫不犹豫，与它站边！”
    连番的对话，颜风已经不知道眯缝着眼睛摇了几次头。
    张秋秋口中说出的话语不仅让人惊讶，就连她这个人，也让颜风觉得十分陌生。
    明明之前在冰海理工遇到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
    为人稳重，是大家信得过的副会长。
    可末世降临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她的变化竟然大到如此。
    颜风看着她除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片刻的沉默，办公室里再次变的安静下来。
    一旁的杨琳还算脑子清醒，故意朝张秋秋的方向靠近几步，开腔道。
    “你说3号序列玩家就在冰海？在我看来就是空口白话，你要我们怎么信你？”
    抿嘴笑了一声，张秋秋把手伸进面前的塑料包装里，又开始“咔嚓咔嚓”的吃起了薯片。
    “呵，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带你去见他啊？现在还不是时候。
    而且我有这么做的理由吗？对我来说又没有好处。
    今天这些事情听到就是赚到，我也不需要证明什么，爱信不信！”
    “你！”没想到对方这么无赖，杨琳瞪眼，拿她没有办法。
    张秋秋笑着，想到什么，又看朝了颜风。
    “不过你要是能说服黄煜退出冰海城，我倒也不是不能为你们引见一二”
    “退出冰海城？现在血虫傀儡不是已经席卷整座冰海了吗？
    让我去劝黄煜退出，没有这个必要吧？”
    颜风不是很懂张秋秋的意思，试探性问了这么一句。
    后者又笑“你看的很清楚嘛，冰海城被傀儡吞没是迟早的事。
    让你去劝他，只不过省去一些中间过程的麻烦罢了。
    毕竟他能让一个陆子打进别种内部，就能让第二个人进来！
    组织里如果一直有内鬼的话，我也是很苦恼的”。
    “你！你们知道陆子是黄煜的人？”
    瞬间，颜风的眼睛瞪了起来，胸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闷的慌。
    没想到黄煜和陆子计划了那么久是事情，对方看的一清二楚！
    “呵，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有意促成冰海理工的傀儡围校事件？
    说到底她也只不过一枚可怜的棋子罢了。
    不榨干最后一点剩余价值，谁都别想从这场乱局中抽身离开！”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孔诉说残忍的真相，颜风的内心哇凉一片。
    陆子到死都以为自己已经离终局很近了，可结果呢？
    她只是对方手中一枚可以随意抛弃的棋子罢了！
    这样的真相真是莫名嘲讽。
    见大家沉默下来，没有新的问题要问，张秋秋又转头看向窗外，道。
    “你们过来的时候惊动了这里的鼠群吧？
    其实这些小动物，是我特意养在这里的。
    血虫只有寄生躯体才能发挥出力量，繁殖力惊人的鼠群正好可以作为这个寄生的躯壳。
    现在城中腐尸越来越多，太过朽烂的尸体可是难堪大用的。
    待会儿我会让老鼠和寄生尸体让开一条道。
    你们出去的时候注意一下，不要伤到他们”
    “什么意思？这就要下逐客令了？”薛宁在旁边看了许久，表情已经不知道变换了多少次。
    陆子被人利用完又一脚踢开，这样的真相让她如何能接受？
    冰冷着目光又道。
    “之前陆子给过我一个地址，就是这里。
    她的意思，应该是让我来找你吧？
    所以，你和我说的就只有这些？”
    张秋秋看着她，略微的挑起眉头。
    这还是众人来到这里这么久，她露出的第一个除了泰然自若之外的其它表情。
    “陆子吗？作为同事我倒也没有允诺过她什么。
    只不过我这里，偶尔会收容一些无处可去的序列玩家。
    他们不愿加入城中势力，又迫于傀儡危机无处可去，我就为他们提供了这么一个遮风挡雨的庇护所。
    你要是想来，我举双手赞成。
    但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没有这个想法吧？”
    张秋秋说着，又带起那股不在意的笑容，重新偏头看向颜风，开口道。
    “行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你们也可以走了。
    这一次我念及相识的情义没有对你们动手，但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赤裸裸的威胁拍在脸上，秋泽操控着身旁的四个分身站了出来。
    “什么意思？你不会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打过我们所有人吧？”
    “呵，谁说我是一个人的？”张秋秋毫不在意。
    “整条宜山路都是我的地盘，只要我一句话，你们甚至出不了这座大楼！”
    对方目光清冷，那副表情，颜风丝毫不怀疑这句威胁的真实度。
    不等秋泽呛声出口，颜风上前拦住了他。
    “我们走！”
    “这就走了吗？”秋泽疑惑。
    “不走等着在这里吃饭吗？”颜风催促了一句。
    之后抬手将其他人招呼过来，已经在面前开启了【青冥镜】。
    张秋秋身上的气息和陆子类似，所以她的话，大概率是没有水分在里面的。
    这里的事情必须尽快告诉黄煜！
    知道了3号序列，血魔皇的存在，对方一直在筹划的事情，或许也得变一变。
    与一位强大的序列玩家为敌，他们需要做的准备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