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爱如何说便如何说,朕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跪在地上的段家旁支被这杯盏里的热茶给泼了个正着,却还是执着的跪在地上。
换做旁人兴许已经不敢说话了,可他不同,到底是从小看着段尧清长大的,多少也会给自己留点情分。
他心中发狠,重重磕了一个头,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沉痛悲色道:“皇上,臣不能看着您再错下去了啊!”
“段家当年的真相尚未大白于天下,您竟也不管不顾,一心只挂在这何沐珩身上,甚至,您为了她,舍弃了段老将军儿子的身份,连您的真名都不肯用,您怎么能这般糊涂啊!”
“这何沐珩分明早在十一年前就该死了,她是那何老贼的儿子,就是我们的仇人,她就该死!!”
“臣只恨,当年听了您的话没有彻底杀了她!让她扰乱您的心神!”
“你闭嘴!”段尧清听着他回忆起当年,胸口萦绕的煞气几乎压都压不住,他一掌狠狠拍在了桌案上,死死的看着地上跪着那人。
是了,当年给顾念用刑的就是他!
如果不是他?!当年他的小姑娘身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伤痕!!
他看在他到底跟了自己多年的缘故放过了他,可是如今,他竟然还敢提起当年!
他刚想要发作,门口处却突然传来“咯吱”一声。
他抬眼看过去,便看到顾念站在门口,手死死的把住了门框,可整个人浑身还是止不住地轻颤着。
段尧清心口骤然一紧,她听到了?!
“沐珩,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不要信……
可是没等他将后面的话说出口,便看到面前这个苍白如纸的顾念,唇角颤抖着一字一句说道:“左倾?!你一直都在骗我是吗?就连名字都是假的,对吗?”
段尧清喉间发涩,他想开口否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可是看着她这般苍白脆弱的样子,他根本说不出任何欺骗的话。
他也不想再骗她。
他多想告诉她,他的真实名字啊!
可是他不敢。
他多害怕,她问…为什么要用一个假名来骗她?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维系和填补。
他多害怕,有一天,纸会包不住火。
他曾无数次猜想过,这一天会以各种情况到来…
他想,他一定会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敞开心扉,将一切真相都说给她听。
可他却从来没想过。
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她从他们口中得知那些零碎的真相,那些被欺骗的谎言。
他快速上前慌忙地拉上顾念的衣袖,眸中罕见的带着点茫然无措,“对,对不起……沐珩,你相信……”
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像个犯错了的小孩子一般乞求着原谅,顾念低低笑出声。
然而很快,她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她快速掏出手帕,抹去嘴角的血迹,而后眸中带着几许凄惶的看着眼前这人,“你知道吗,我今日看到了那桃林的太监宫女,方才知道了真相……来这里,本是想要和你说……”
她停顿苦笑了一声,换了个话题继续道:“可是,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我不必如此的。”
“陛下……您如今贵为天子,何必再在我这么个小人物上浪费心思。”
“只因为臣是何将军的儿子,九岁那年便要让臣体会体会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不惜来到我身边接近我…”
她低低笑出声,眸中却隐隐闪现着泪花,“陛下,您是想看到臣如今这般痛不欲生的模样吗?!哈哈哈哈您做到了……”
段尧清无助的摇着头,喃喃地不断重复着“不是的,不是的……沐珩你听我说…”
她整个人连站着的身形都维持不住,却还是决绝的抽出了被他死死拉着的衣袖,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她却意料之外的,看到了在她身后,不知站了多久的何砚书。
他眸中一片赤红,恍惚的站在那里,整个人似乎都被抽取了魂魄。
他听着顾念口中一句句能将他一颗心割的支离破碎的话语。
痛苦又茫然,泪水无声流了满脸。
他好不容易寻到了江南的一个神医,连夜赶路好不容易才在今日将那神医带到了长清宫。
本来以为能一下子便看到顾念,拉着人给她诊治一下。
可谁曾想。
她竟不在这长清宫里。
问了那些小宫女们才知道,她是往御花园走了,他心急如焚,生怕延误了治愈的时机,飞快朝着御花园跑去。
然而到了那里,除了满林的桃花,分明没有半点顾念的身影。
他只能盲目的在这皇宫搜寻着,直到路上问了那些太监宫女们才知道,她后来又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去了。
他便又再次往御书房赶去,顾念的情况本就不好,根本拖不得,于是他也没用那守门的小太监去通报,直接就进去要将顾念带出来。
可他刚到门口,便听到这样一番话。
沐珩,九岁那年被人折磨到生不如死?!
因为她是他父亲名义上的儿子,便被人折磨至此……
他想起当初在军营,看到的她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原以为当初看到时的心痛便已经是极致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事实的真相,远比他想的还要惨烈。
他的小姑娘,如果不是被人逼上了绝路,何以会露出这般脆弱的一面?!
感受着心口撕裂般的疼痛,他死死抵住胸口,窒息感扑面而来。
为什么受这些伤的人,不是他!
他恨!他几乎痛恨到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看着顾念转过身,他才终于恢复了一点意识。
然而此时异变突生,地上跪着的段家支部,袖口中一柄短刃瞬间飞出,直直的朝着顾念的咽喉处飞来。
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句话,“陛下,既然您下不了手,便让臣来吧!”
段尧清看着飞来的匕首,神色巨变,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抬手便将那短刃给死死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