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各怀鬼地走在透明长廊里，身后是排列整齐的执法部队，整个港口除了相关人员，其余人等全部被清空，最多站在全息警戒线外瞄上一眼。那些带着警告意味的光影中时不时闪过电流，很好地劝阻了个别有用心的人。
    “也不知道这走廊结不结实，如果是用玻璃做的，岂不是一发炮弹全部玩完？”还没走到出口，小a就小声感叹道。项天明内心无语，心说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在人家的地盘上哪敢这样说话。
    果不其然，在小a说出这句话后，一直走在前面的玛德琳脚步没停，只是稍稍减速，慢慢和项天明三人并排，笑着说：“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木星空间站的太空港口有我参与设计，我是不会置自己的性命于险地的。”
    周围那些个叫不出名字的将军元帅都纷纷附和，虽然大多表情轻松，但项天明他们还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甚至隐约听到有人牵扯到飞盟。无奈，项天明只能礼貌性的附和几下，小a和李斯特更是干脆紧闭上嘴不说话了。
    观光长廊本来就不短，加上这一路上的压力，让项天明一行人当真是难受，说是度日如年都算轻的。好在走廊总归是有尽头，等玛德琳和一帮子军政官僚带着大家走出去的时候，能够稍稍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的项天明等人总算是感觉好了一些。
    说来也怪，项天明每次离异性过近就会不适，偏偏遇上玛德琳的时候就反应全无，难道这老女人还能是男儿身？项天明眯着眼看着走在前面的玛德琳不禁思索到。
    “总统阁下！您好！”正当项天明沉浸于自己的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顺着声音看去，是个瘦高高的中年人，虽然没有头顶但是毛发也没剩多少。他穿着联邦官员特别喜欢的一种行政套装，迈着大步跑过来，然后又很拘谨地擦了擦手。那副谄媚而又卑微的样子看了直叫人发笑。
    “原来是木星行政长官，有什么事吗？”玛德琳瞄了一眼便接着向前走，丝毫没有顾及有些尴尬的中年人。“这是您之前要我收集的东西，请过目。”疑似木星行政长官的男子递过去一块平板小心翼翼地说道，玛德琳极其自然地接了过来，甚至没有去看那人一眼。
    “把你的人遣散，不要影响空间站正常秩序，我的行程不要泄露出去，下去吧。”玛德琳修长的手指在平板表面滑过了多次后把东西往随行人员身边一丢命令道，随即停下了脚步。
    项天明还处于惊愕当中，差点没撞上去，好在身后小a拉了他一把。与此同时，一艘外观极其类似大号货用产品的浮空车缓缓落地，就停在玛德琳面前一米处，反重力引擎没能让玛德琳的板寸短发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它们仿佛一座雕塑的一部分，坚不可摧。
    项天明抬头眯着眼看向已经滑向两边的舱门，恰好看见玛德琳第一个坐上去。而在玛德琳低下头躲避有些低的门框的时候，他注意到这女人的后脑勺上有道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你还在等什么，项先生？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办，还记得吗？”在反重力场中衣物不由自主向上鼓起的项天明突然听到玛德琳催促道。那双淡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其眼神介于看猎物和看囚犯之间。
    “抱歉，我第一次来木星空间站。”项天明一边往浮空车上走，一边打了个哈哈企图糊弄过去说道。他现在已经确定，这女人绝不是个好惹的货，自己能离她多远就多远。
    可是好巧不巧的，提前上去的几位元帅和将军已经占据了位子，现在只剩下和玛德琳面对面的几个座位。项天明回头看了一眼小a和李斯特，闭着眼咬牙在老女人正对面坐下。
    “小年轻，身体不舒服？我看飞盟挑人的本事是一年不如一年啊。”项天明刚坐下，隔壁的一个白胡子老头就绵里藏针地讽刺了一句道。而玛德琳自顾自地在看平板，显然是没打算现在掺和进来。从她的嘴型上看，她正在让某人滚蛋。
    小a和李斯特也依次坐了进来，只留外面排了好几列的本地执法部队还在‘罚站’，那名行政长官就在浮空车边上，有些讪讪地笑。下一秒，驾驶员关闭舱门，冷风连带着那人的笑脸一起都被隔绝在外——浮空车要起飞了。
    座椅上方落下厚实的安全头盔让大家佩戴，这玩意还能减轻噪音对通话的影响。接着车内乘员都很自觉扣好了安全带，唯独项天明身边那个白胡子老头忙活半天没成功。也不知道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将军肚’太‘经典’。回想起刚才的事情，项天明笑嘻嘻地帮他扣好安全带，说：“起码安全带我还是能帮您一把的。”
    白胡子老头老脸一红，扭过头去没再说什么，而这边玛德琳倒是手上动作一滞，只不过没有被人注意到。很快，引擎的噪音遮盖住了一切，所有人耳边都只剩下了微弱的嗡嗡声，那是浮空车引擎的声音。
    在这处密闭的铁盒子里待了一会儿，玛德琳才终于把紧皱的眉头松开，放下手中的平板，看了一眼对面的三人。“好了，项先生，时间紧迫，我想问你几个问题。”随即，玛德琳的声音从项天明的头盔里传来。
    项天明看了看对面的老妖婆，又看了看身边其他人，联邦的人遇到他的视线都偏过头去，而小a和李斯特则是和他大眼对小眼。
    “请说吧，总统阁下。”思来想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项天明硬着头皮说道。玛德琳点了一下头，随即开口：“我们是加密通话，其他人听不见。好了，现在告诉我，飞盟现在打算在联邦和财团的战争中扮演什么角色？”
    项天明听到这句话被雷了个外焦里嫩，这是自己能掺和的事吗？他这算哪根儿葱？您老人家问飞盟去啊！
    “我不知道，我就回来探亲的，顺带做做生意。”项天明连忙回道，他这也是实话实说。但玛德琳显然不这样想，老妖婆眉头微皱，手指放在扶手上敲了几下，随后又摇头叹了口气说：“你是三十年来第一个没有打招呼就来到太阳系的飞盟成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项天明一脸震惊，内心自然是一口老血喷出。李振那老小子没提过这茬啊！“那什么，反正据我了解，可能，飞盟会保持中立吧，就像以前一样。问题是我真不知道啊，我前几天刚成为正式成员，哪知道这些。”项天明基本是破罐子破摔地解释道。
    玛德琳深呼吸一口气，看他表情又的确不似作假，只好打开扶手，从里面掏出一根烧火棍来含住，接着这棍子远离嘴的一端便自己引燃起来。
    玛德琳深吸了一口，憋了一会儿才缓缓吐出白圈，又说：“下一个问题。我的人告诉我，在唯一逃出来的航母上，有战斗痕迹，还是和深红海盗团的，问题是，现场有两种飞船引擎痕迹，另外一批人呢？”
    项天明脑子里的那根弦这下是彻底绷紧了，金发女当时急急忙忙地样子的确是不正常，还有她随口一百万财团货币的习惯，似乎都在指出她与财团的关系。而在这个财团和联邦极有可能已经正式拉开战争的节骨眼上，这么个人出现在联邦首都星系，是个相当令人不安的讯号。
    “看来，你还有些难以开口。这样吧，我问，你答，你只要回答是与不是。”等了半天没等来答案的玛德琳有些不耐烦，又换了个法子说道。
    这老女人娴熟的翘起二郎腿，略微抬起头俯视着其他人。项天明严肃地想了想，还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点点头。他本来和金发女就没啥交情，那一百万还没到账，面对联邦总统，怂了就是怂了，没啥丢人的。
    “第一，是不是有艘飞船提前离开？”玛德琳靠在座椅上把烧火棍从嘴边拿开问道，项天明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二，那艘飞船是不是一艘游艇？”玛德琳放下手接着问道。项天明只得再次点头，旁边的小a和李斯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项天明的表情，不自觉也捏紧了手心。
    玛德琳似乎对自己的施压有几分得意，身子靠近项天明问：“最关键一个问题，上面，是不是有个……”说到这里的时候，玛德琳停顿了一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几下项天明的脸。后者正因为紧张，额头微微冒汗。
    “是不是有个金发男人？”玛德琳笑着说完了最后的问题，但是下一秒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因为她看见项天明这次居然犹豫着摇了摇头。
    “噢？真的吗？”玛德琳缓缓质问道，她没有直接威胁项天明，但话语间的意味不言而喻。项天明回忆起当时的事情，不禁回想起之前小a开的关于武装直升机的笑话，心情自然好了几分，也没那么紧张了。
    “千真万确，总统阁下，恐怕我没有表达清楚。是这样，因为我与对方有过近距离接触，所以我确定对方明显是做了伪装，到底是什么性别我不敢确认。在这个时代，恐怕同时拥有多种性特征并不难，不是吗？”项天明一字一句地解释道，听上去相当自信和诚恳。
    玛德琳重新将背靠回座椅，眼中闪过怀疑，不过随即又被微笑掩盖过去。这种微笑项天明见过一次，是在刚才那个秘书被扇一巴掌之后。
    “好吧，时间会给我答案。那么，最后一个问题，”玛德琳又浅浅吸了一口说道。她自从上车以来，脸上表情基本就是那副假笑，项天明都替她累得慌，但反过来说，也没人能从中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
    “我很早之前就在飞盟发布过一个寻人任务，长时间没有人接取。但我想，也许你会有些兴趣。”玛德琳最后吸了一口烧火棍，燃烧的部分迅速推进，当烧火棍燃到一半的时候，老妖婆把烧火棍掐灭，然后吐出白烟.
    “帮我寻找一个，叫埃尔多安·艾迪的人。”项天明是这样从对面那个女人的口中听说的。
    “恕我冒昧，这似乎……”项天明皱着眉头疑惑道，但话没说完，就被玛德琳一个手势给打断。“我的亲弟弟，艾迪。十八岁成年礼上失踪，此后再无消息。”她坐直了身体解释道，眼里闪烁着暧昧不清的光。
    “这，实在是不好意思，恐怕我没有太多兴趣。”项天明带着歉意婉拒道，他实在是不想卷进这档子事里去。埃尔多安·玛德琳轻声啧了一下，那种不满简直要溢出来。
    项天明耳边浮空车的引擎噪声正在减少，一阵并不明显的抖动从下方传来，看来他们已经到了某人的目的地。
    坐在最边上的一个墨镜男一把拉开舱门，新鲜空气和细密的水珠一同奔向项天明的口鼻，外面居然在下雨。
    “不着急，你好好想想，待会儿会有人给你一个联系方式，相信我，你迟早会答应的。”玛德琳缓缓说道，随后便施施然走下了浮空车。
    等到玛德琳都走了有一会儿，项天明三人才在墨镜男的示意下下车。他们这才发现，这些飘进来的水珠不是雨，而是从大片大片黑曜石墙顶端冲刷下来时飞溅起的水。
    这些水从起码上百米高的端口流下，气势恢弘，几个朴素大方的全息投影就飘在水幕墙前——联邦行政。一旁的浮空车已经重新启动反重力引擎，淅淅沥沥的水珠魔幻般向半空中飘起。一时间，面对眼前这幢高大耸立的建筑，项天明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连带着之前与总统的交谈，仿佛都是一场幻梦。
    “这是联系方式，没有关键问题不要拨打。”就在三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惊叹的时候，刚才充当门神的墨镜男走过来往项天明怀里塞了一张小卡片说道，说完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