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略雄把笏板支在桌子上，望着门外，目光萧索，神情落寞。
    “当然，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甚至可以说，我就是那根导火索！”
    “我的修为进展太快了，因为我不敢等，本尊在蓬莱山顶，每天都在为打破天之极而努力，我不知道这样做会带来什么结果，但我想天道是一定会反噬的！天道这东西，不为别人而生，自有其运行规律，上古有一句话叫做‘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秦冲暗想：“虽然不为别人而生，却能衍化，而且，还帮了我不少忙！”
    秦略雄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我本体有一直修炼到仙帝巅峰的经验，所以我修炼的时候也动了不少心思，比如，撷取世界本源。我知道你很吃惊，但你也不用太吃惊，我是直接闯入昊玄天的地极之中，近距离吸收了它的本源，一个月，让我从金仙突破到了仙尊！”
    秦冲简直叹为观止，这才真的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胆”！
    “但还没等我突破到仙帝，副作用就显现了：世界本源的同步减弱，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后来我才知道，无数生灵生存所需的生命气息、无数仙人修炼所需的仙灵之气，以及形形色色的天地异宝，都是因为世界本源的衍化而产生的，而我们的修炼，实际上就是在不停地撷取世界本源，虽然不像我那么直接，但实际上，世界本源也在源源不断地消耗之中！”
    “原本，如果不是修炼，本源是能够永无损耗的，因为万千生灵都有寿命，生时消耗灵气，而等它死了，灵气就会回归本源，这就形成了一个循环。但修炼者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循环：越来越多的仙灵之气被储存于修炼者体内、法宝、丹药之中，没有回归本源，积少成多，时间长了，本源就坚持不住，就会衰竭，而衰竭到一定程度，就形成了‘九一晦衍’！”
    秦冲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爹爹说得没错，这真的是由贪婪和自私形成的！
    “九一晦衍，会造成一个个诸天的崩裂。我知道，太皇天已经爆炸了，下一个就会轮到太玄天，听说那里已经出现了零星的爆炸。九一晦衍越演越烈，接下来就会轮到其它诸天；然后是魔界、神界、妖界、冥界，最后是凡界。你别拿不相信的眼神看着我，凡界虽然层次低，却是所有各界的母体，其它各界，都是从凡界分裂出来的，凡界的本源是所有各界最深厚的；而且，凡界天道一直在压制修炼者的修为，防止他们增长过快，给本源造成太大的负担。所以，其它各界都爆炸了，一时半会儿，凡界也是不会爆炸的！”
    秦冲一皱眉，忍不住想到一个问题：既然凡界的爆炸会比其它各界都要迟，那凡界天道那么着急做什么？现在的他，可是在不停地吞噬着各界的本源啊！
    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也只是轻轻一闪而已。
    秦略雄接着说下去：“九一晦衍过后，仙界三十六天都会爆开，化作一团团尘埃，然后产生新的仙界；而魔神妖鬼各界虽然能存活下来，却也会衍生新的生命，而现在的所有生灵，全都会死！这，便是一个毁灭到新生的轮回，无尽纪元以来，这样的轮回已经发生了好几次！”
    “但各界虽然不会毁灭，可是我们却是一定会被毁灭的。苦苦修炼数千数万年，甚至有许多仙帝已经活了几十万年，你叫我们一朝去死，你想，谁会愿意？所以九一晦衍的苗头一现，整个仙界都轰动了，众说纷纭之下，如何破解九一晦衍，让仙凡两界长存，有三种意见。”
    “第一种，是毁灭，既然世界本源支持不住了，那就抛弃大量的‘垃圾’，去芜存精，减轻世界本源的压力。简单说，就是把所有金仙以下生灵全部毁灭，以换取大量的仙灵之气！”
    秦冲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哪是什么“去芜存精”，这直接就是大屠杀嘛！
    “第二种叫做‘转移’，既然世界本源无法支持这么多界面，那就把一些无主的界面、低级的界面，前者比如魔界、神界，后者比如下九天，把它们的本源，全都转移到上九天来。本质上说，这种方法与第一种相仿，都是损人以利己，不过，要稍显得柔和一些而已。”
    秦冲忍不住想到，凡界天道现在所采取的，不就是第二种办法吗？
    “第一种太过歹毒，第二种方法就得到了绝大多数仙帝的支持。反正仙帝是没一个在下九天或者魔界、神界的，这个计划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毁灭法，最初还有几个仙帝赞同，甚至他们已经实施了，但很快就被联手攻击，尽数陨落了。毕竟，要屠杀数以万亿计的生灵，这已经是十恶不赦了！于是第二种转移法大行其道，而这个计划的首倡者有两个，天机老人，和始皇仙帝！”
    秦冲差点惊得跳起来：始皇仙帝他不知道，但天机老人这个名头，那可是太响亮了！
    秦略雄看了看他，笑道：“对，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天机老人，他是凌霄天大罗仙宫的宫主，而始皇仙帝则是瑶池天金阙仙宫的宫主，当然都是前宫主，他们俩都已经消失几万年了！”
    秦冲一皱眉：“如果他们消失几万年了，那他们是怎么牵头转移计划的？”
    秦略雄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的确有仙御纶音传出来，安排转移计划。”
    秦冲又一皱眉：“不对，神算阁不是说他们一直找不到天机老人吗？如果天机老人有仙御纶音传出来，神算阁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情报能力，恐怕整个圣天世界都首屈一指吧？”
    秦略雄冷笑一声：“神算阁？那只是一群画地为牢自封自闭的糊涂虫而已！”
    他看着秦冲，又道：“两大仙宫，都有传说，他们两大至尊都死了。但仙御纶音一出来，人们才知道，原来他们并没有死。不过这两座仙宫都有了新的宫主，他们两个死不死，好像也没有多大关系，反正转移计划是早就着手实施了，下九天的世界本源，正被一点一点地挪到上九天，所以太皇天和太玄天才只坚持了这么久。不然，它们至少还能再坚持千年的！”
    秦冲的神色很复杂，他知道仙人的本性是自私的，但没想到，会如此自私！
    秦略雄神情玩味：“你是个悲天悯人的人，但你要知道，善良，有时候是一种毒药！”
    秦冲反问道：“你刚才说有三个计划，想来第三个计划就是你提出来的，对吧？”
    秦略雄却忽然不说话了，眼神悠悠，过了好久才叹道：“所以我说，善良是一种毒药！我以诚心待我的伙伴，却遭到了抛弃和背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与我本尊一同去冲击蓬莱山顶的同伴里，八荒是背叛了，还有两个则是离我而去，返回了玉清天和上清天。而我提出的第三个计划，也就是‘破天’，则被说成了疯言疯语，甚至，他们还因此判定，我疯了！”
    秦冲知道他终于说到要紧地方了，连忙坐直了身子，生怕错过了一个字。
    秦略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又叹了一声：“我只花了一百余年就修炼到了仙尊巅峰，在玄明仙宫组建了‘破天阁’，秦唐他们，就是这时候跟着我的。我的破天计划，不需要掠夺本源就能解决九一晦衍。因为我发现，我们都是被禁锢在这一片天地之中的，这片天地既保护了我们，又封印了我们，在这里面，我们最多也就能修炼到半步祖境，无法真正迈入那个层次。而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要打破这片天地，进入更高一层的境界：宇宙之中！”
    秦冲一皱眉，问道：“宇宙？圣天世界之外，还有更高层次的世界吗？”
    秦略雄笑道：“你看，就连你都在怀疑，其他人不理解我，也就很正常了。我们这个圣天世界，只是宇宙中的一个世界而已，像我们这样的世界，整个宇宙中恐怕还不在少数。”
    秦冲若有所思，秦略雄则继续说道：“打破这片天地，让它融入整个宇宙之中，这也就是我解决九一晦衍的计划。仙帝能活几十上百万年，在我们这个世界中，时间太久远了，他们体内储存的天地灵气回归不了本源，就会成为整个世界的负担；但若是让圣天世界融入宇宙，从宇宙本源中汲取营养，又反哺回去形成循环，那我们就能获得生生不息的活力！因为，就算仙帝能存活上百万年，在整个宇宙之中，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他望着秦冲，笑着问道：“是不是比毁灭法和转移法都要靠谱多了？”
    秦冲笑笑：“可是，怎样才能打破这片天地呢？”
    秦略雄摇头一叹：“这也是我伤脑筋的问题，我曾经钻进天道之中去，却毫无感悟；我想借助神算阁，毕竟他们是无尽纪元以来最为强大的情报机构。但我发现，失去了天机老人的神算阁，根本就只能算是一个普通势力。他们故步自封，除了内部争权夺利之外，其他的本事一点也没有。他们甚至连仙御纶音都不知道，虽然他们的人发现过异动，但没有人关心！所以我告诉你，这个机构已经堕落了，除非有大能人主掌，重振雄风，否则很快就会消亡的！”
    他叹了口气，又道：“我找了几十年，终于找到了破开天地的办法，那就是逃出天道之外。但我还没想出来这办法应该怎么实施，就已经被关起来了。”
    “我不能实施这个计划，但九一晦衍虽不能说是因我而起，但也是我触发的，我必须要为此负责，不然，心有缺陷的我，怎么也不可能达到祖境。于是我只好想个办法，我虽然不能自已去实施计划，却能够炼制一具分身，拥有本体全部记忆的分身，然后把它送到凡界！”
    他望着秦冲，笑道：“所以，实际上你有三个爹，一个本体、一个分魂、一个分身！因为，我的分身在凡界寻找破开天地的机缘，然后就遇到了你娘，生下了你！”
    “对于我的本体而言，你只是他的一个使命，他要破开天地，消除九一晦衍，但要怎样使用你，其实他也不知道。当然，我也不知道，但我不把你当作工具，而是当做我的儿子！”
    “至于凡界那具分身，已经被你的小妻子炸毁了，你就不用再管它了！”
    秦冲一呆：“那不是我娘炼制出来的分身吗？”
    秦略雄笑笑：“能够躲开天道窥测的分身，你以为是那么好炼制的？你娘那时候还没有回归本体，实力有限，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就是我的分身，因为，我也想看着你长大！”
    秦冲的眼角有些潮，望着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心情起伏澎湃，几乎难以自抑！
    却在这时，秦唐一步就冲进了屋子里：“宫主来了！”
    秦略雄一惊，不由自主地紧握了玉笏，问道：“他来了？还有多久到？”
    “大概一刻钟吧！主子，属下猜测，他一定是冲着少主来的！”
    秦略雄回过头：“我知道。冲儿，你还有五分钟，然后我就该送你出去了！”
    秦冲连忙叫道：“爹爹，我来就是为了救你出去的，咱们一起冲出去！”
    “天道所系，我不能出去，也出不去。冲儿，我只能把属于我的使命，交给你。你有什么就抓紧问，时间很紧，不要再耽搁！等计划成功了，你自然能救我出来的！”
    秦略雄见秦冲还在犹豫，忍不住厉喝道：“我秦略雄的儿子，岂能婆婆妈妈？”
    秦冲狠狠地咬了咬牙，问道：“魔元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魔界本源！”
    秦冲又一次被惊得目瞪口呆。
    魔界本源？这怎么可能？如果那是魔界本源的话，那秦冲在魔界里得到的又是什么？
    秦略雄解释道：“上古时期的魔界有七座，与仙界一场大战以后，减少成了三座，分别是灵魔界、喑魔界和螭魔界。这三座魔界，还是因为里面都是魔兽、魔灵，仙人们想在里面豢养魔宠，所以才把它们保存下来的。魔界的主要战力，血魔界、黑魔界、天魔界、冥魔界，全都被打成了一团团尘埃。而魔界的本源，则被炼制成了那个魔元，它的真正名字叫做‘界天域地大宝魔元’，内含最为精纯的魔界能量，这也是镇压凡界的至宝之一。”
    “当年我分身下界，化作一个婴儿，被你爷爷秦长恭收养。你爷爷刚毅正直，却多招人妒，被多方排挤。加上我的分身记忆未泯，修炼天赋极佳，更是引起了多方嫉妒，最终你爷爷被害，而我也被排斥出了太昊城。当然我有一半也是自愿出去的，因为我想寻找那份机缘。”
    “但其实那时，我也不知道那份机缘是什么，毕竟分身受境界限制，其实并不能承继本体的一切思维。直到后来我遇到了你娘，她体质特殊，是孕神之体，这种体质能够孕育一切神体。而我则因为是分魂的分身，神性大为减弱，人性却极度增强，我是真心爱你娘的！”
    他叹道：“这份感情，后来也影响了我的抉择，只是不知道是祸是福！”
    “我和你娘一直以礼相待，直到百学武会上，我们被偷袭，我坠入东宁宫中，看到了魔元。原来东宁公主其实是魔元的看守者，直接听命于瑶池天金阙仙宫。有人在暗中计算我，她当初才会找我做她的侍卫，目的是想将我送入螭魔界，化为魔宠！”
    秦冲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初他入魔时，也有仙人想把他抓来当魔宠！
    秦略雄接着说下去：“我坠落到魔元旁边，东宁公主立即就行动起来了。当时情况很危险，如果分身入魔，我和我的本体也会受影响而入魔。幸好在关键时候，受魔气刺激，我的神魂居然醒过来了，本体的神魂之力涌入分身。那时你娘见到我们在激烈争吵，其实是我们在用神识激斗；而结果是，我稍胜一筹，驱散了东宁公主的神识，自己也被打入了魔元之中！”
    “但她没想到的是，我既然获得了本体的力量，凡界天道就压不住我了，我入魔而又出魔，修为一下子提升到天仙。但由于本体力量的灌输，我的人性大为减弱，神性增强，甚至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幸好在关键时候，我遇到了沦落魔界的天机老人，把他救了出来。”
    “靠着他的衍算神功和我的实力，我们冲出了魔界。天机老人降临武城，建立了镇国公府，我则在党山之中苦修数十年，勉强压住伤势，回到太昊天救出你娘，然后就忍不住了！”
    他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红晕：“其实，我和你娘的初次，是我强迫她的！”
    秦冲瞠目结舌，想到了自己和楚芊的第一次，好像是她强迫他吧……
    而和萧瑶，是他强迫她；和秦茹……那是为了救命，倒也谈不上谁强迫谁……
    总之，他虽然有三个女人，却从来没有好生品尝一下那种滋味……
    秦略雄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下去。
    “但在那时候，我后来又清醒过来，也知道了她的孕神之体。我一下子就有了计较，也许，与她孕育出一种神体，等长成以后，就能够成为破开天地的机缘。所以我给她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只有天机老人、你舅舅杜海和凌义寒参加。”
    “虽然宾客少，但那婚礼还是举办得很盛大、很浪漫，你娘很满意，我们就过了一段幸福的日子，虽然我的神性仍然会时不时发作，有时不够温柔，但对你娘，还是很关心的。”
    “直到有了你，我们平静的生活，才再一次被打破了！”
    “你快要出生的时候，我就发现，我们被一些人给盯上了。这些人的修为都十分强大，竟然有地仙、天仙甚至真仙，而且凡界天道并不压制他们！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他们是从洞玄虚空里出来的。虽然洞玄虚空没有开启，但有凡界天道的帮助，他们也能在凡界活动。那时我就怀疑，凡界天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因为照理他是不会干涉任何事情的，他只管维护凡界的本源。但我还没来得及查探，你要出生了，我只得赶回了卢城。”
    “为了让你能平安出生，我在卢城外的照阳山上设下了重重阵法，还请来天机老人和临秋相助。临秋在百学武会上得到过我们的帮助，所以非常尽心尽力。那时我也不知道你会是何种神体，也无法干涉你娘的怀孕过程——当然不是不能干涉，而是不敢，那样做有可能会害了你又害了她。于是我只好不断祈求上天，赐予你一个好的神体，没想到，却因此出了事！”
    “你将要出生的那天早上，我正在屋后祈求上天，却不料有人潜入了我们的卧房，那人是真仙修为，竟躲过了我的神识，一掌击在你母亲肚子上，若不是你母亲已然恢复了一点本体的意识，恐怕已经一尸两命了！而他正要再打的时候，我已经赶到了屋里！”
    “他虽是真仙，而我只是天仙，但我的战斗力，又岂是他能够赶上的？加上后来天机老人也来了，我们合力杀了那个真仙，但你娘已经被下了‘迷情瘴’，根本没有自主意识，也没办法生下你。我们想尽办法，一直快到晚上了，也没办法解开此毒，无奈之下，我只得强行取胎，以免你生不出来，而把你和你娘都害了！”
    “但取出来的你，已经是肉身尽碎，成了破碎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