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见了一个人？是谁？”
    秦冲还没有从近距离极速传送的晕眩里醒过来，便听到了一个非常凝重的声音。
    一听到这个声音，他就一阵火大，猛转头，瞪着脸色严肃的凡界天道，冷笑道：“怎么现在舍得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安心躲起来，从此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呢！”
    凡界天道皱了皱眉头：“你几次召唤，我都知道，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那时不能出现。但你这次去见了一个人，此事非常重要，你告诉老夫，是不是他？”
    秦冲冷笑道：“你说的是谁啊？”
    凡界天道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老夫说的是谁，天炀山，万虿天坑，甲字龙头狱！”
    秦冲笑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他给你讲了什么？你……你的修为……竟然已经突破了第四重楼，你服用了帝丹？”
    凡界天道一把抓住他胳膊，急声道：“你不会已经上了他的当吧？”
    秦冲冷笑道：“他帮我炼制了帝丹，让我明白了修炼的方向，这叫做上了他的当？”
    “不，你听我说！”凡界天道更加着急，甚至脸庞都有些扭曲了，“你不能……”
    秦冲突然看着他的眼睛，冷冷地道：“你我之间，应该是一笔交易，对不对？”
    凡界天道一愣，双眼掠过一丝痛苦，手松开了，又退了几步。
    秦冲眯着双眼道：“你想要保住你的凡界，我想保住我在意的人，我们是合作关系！”
    “是，是，你说得对……”凡界天道讷讷地说着，忽然又激动起来，“但是，你得相信我，甲字龙头狱里的那位，他不是好人，你不要被骗了，还在帮他数钱……”
    “是啊，我一定不能被人骗了，还得帮他数钱。不过，谁在骗我，就说不定了！”
    凡界天道还要说什么，忽然又踉踉跄跄退了两步，低声道：“有人来了！记住，一定不要太过相信别人，哪怕这个人，是你以为最亲近、最值得信赖的，哪怕他对你再好……”
    话音未落，他已从秦冲面前消失了，两道流光，则从远处掠了过来。
    秦冲皱着眉头，站在天炀山顶上，久久没有动弹。
    凡界天道今天太奇怪了，怎么像是知道点什么，却又不敢讲出来似的。可是他是一界天道，在凡界可以说是言出法随，他会害怕什么？难道怕的就是天炀山底的天机老人？
    秦冲思索着，刚刚落到他身前的九算仙帝和大隅仙帝便不敢打扰他，静静地叉着手站着，直到看见他睁开眼，九算仙帝才恭恭敬敬地道：“少主，您回来了？”
    秦冲点点头，问道：“应该都没什么事吧？”
    “倒没什么事！”九算答道，“通仙圩、昊阳山和临武关都很平静，仙界神算阁也没有消息传过来。整个凡界、圣军之中，现在都在掀起一股修炼的狂潮，大家都在拼命。”
    秦冲“嗯”了一声，又问道：“你们的消息，能够迅速传到仙界吧？”
    他突然想起，在地底桃园之中，天机老人曾经嘱咐过的那句话。
    本来应该立即就告诉九算的，但他想到刚才凡界天道所说的那些话，又有些犹豫了。
    凡界天道摆明了就是对天机老人不信任，也希望秦冲不要信任他。可是秦冲转念一想，凡界天道与天机老人有什么关系？天机老人是神算阁主，他安排阁里的事情，难道还需要凡界天道同意吗？而且，天机老人对他这么多恩情，他怎么能不尽心尽力把他救出来呢？
    想到这儿，他还是决定帮天机老人传话，至于神算阁怎么做，那就不是他能关心的了。
    九算却似吓了一跳，连忙道：“少主别误会，我们的确有渠道，将凡界的消息传到仙界，反过来也是一样。但这不是有意瞒着少主，而是因为这渠道是天机老人亲自设计，留下来的，我们只能按规则使用，却并不知道它的详细情况，所以我们才暂时没有告诉您……”
    秦冲摆了摆手，笑道：“这无关紧要。不过我听说，天机老人数万年前就失踪了，但我也同时听说，他在数百年前、百余年前，都曾经出现过，这就很让人奇怪了……”
    “什么？”两大仙帝一听，却都狂喜起来，同时伸手抓着秦冲的左右胳膊，连声问道，“他在百余年前出现过？少主，在哪儿出现的，现在可还有他的踪迹？”
    看他们的模样，并不像是在作假，那么，难道他们也不知道天机老人的行踪？难道他们真的如秦略雄所说的那样，只顾着关起门来搞内斗去了？
    秦冲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但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天机老人的话传递给他们。
    他当然不能说出在天炀山底桃园中的经历，而是编造了一个借口：“我这次在救出我娘和芊芊的时候，也得到了一点机缘。在修炼的时候，我仿佛听到过一个声音，不敢保证真假。那好像是天机老人在说话：浮屠若成，就有希望。他要我把这句话告诉衍天、神机和弼圣他们几个，不知这几位前辈是什么人？”
    九算和大隅的脸色，已经从茫然变成了震惊、狂喜。
    九算一把抓住秦冲的双手：“这真是天机老人说的，没有错！”
    秦冲还以为他说的是疑问句，却没想到他其实说的是肯定句。
    他大声叫道：“少主，你知道吗，浮屠计划，就是天机老人提出来的，几万年以前就开始进行了。神机仙帝你是知道的，弼圣仙帝是轩辕居之最大的靠山，至于衍天仙帝，他就是当年浮屠计划的执行者，也是我们神算阁实力最强的老祖！”
    大隅仙帝也叫道：“少主，我们必须要离开一段时间，得把这消息立即带回去！”
    秦冲倒是一愣：“你们不是有渠道，能够传回消息吗，为什么……”
    秦冲还希望他们帮着坐镇凡界呢，这么一来，似乎有点弄巧成拙啊？
    九算仙帝似乎也看出了秦冲的想法，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既然说到了浮屠计划，这就是整个神算阁的大事，甚至整个凌霄天都会因此而动荡。少主，不是我们言而无信，而是此事关系太大，我们必须得回去，立即召集三位仙帝，传达天机老人的令旨！”
    秦冲有些奇怪：“你们就不担心，这事是我编出来，哄骗你们的吗？”
    “不可能！”九算仙帝斩钉截铁地道，“少主既然说出‘浮屠’两个字，就一定是天机老人的原话，浮屠计划在我们神算阁也是绝密，所有仙尊都不会知道，怎么可能是少主编的？”
    秦冲就更加好奇了：“那这个浮屠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大隅仙帝苦笑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有这个计划，但它的具体内容是什么，我们却是不知道的。好了，少主，我们先回去了，您不要忘了五个月以后的约定！”
    秦冲忍不住也苦笑了，他本想留下两个仙帝，却忘了，自己五个月以后也要去凌霄天。
    两个仙帝冲天而起，秦冲则站在天炀山顶想了许久，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
    凡界天道并没有回来叨扰他，秦冲也不想召唤这个老家伙，俯身抱起杜婧和楚芊。自打出来以后，她们就静静地躺在他脚边，到现在也没有醒来。
    抱着她们回到山神庙，青龙正站在庙旁，看样子还在老老实实地等着他。
    不过他到底是为了等秦冲，还是躲家里的那两条母龙，秦冲觉得，多半是后者居多。
    山神庙的柱子上，拴着两匹白马，都是浑身雪白，一根杂毛也没有；同样高大雄健，肋生双翅，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生悸的凶气。秦冲知道其中一匹叫做“小白龙”，另一匹却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倒像是小白龙的一胎孪生一般，两匹马生得一模一样。
    另一边的柱子下，站着几个人，还有一辆华贵的马车。
    一眼见到秦冲回来，青龙顿时两眼一亮，表功一般叫道：“公子，我又生出一匹马来了！”
    秦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你生了一匹马？”
    青龙也不顾自己话里的歧义，高声叫道：“公子，我修炼了您给的《神忆经》，又分出一缕灵魂，炼制了一匹白马。你看，它叫‘二白龙’，是不是和小白龙特别像？”
    两匹白马都回过头，满眼悲愤地看着他，那样子，似乎想在他身上咬两口！
    秦冲哈哈一笑，便见另一边柱子下那几个人走过来，领头的是一个瓜皮小帽的青年，两手抱拳，深深一躬：“内卫府武城都督贾小乙，叩见圣皇陛下！”
    秦冲回过头来，原来这贾小乙却是熟人：当初武城财丰杂货铺里的那个店小二！
    只不过此时的店小二也已是今非昔比，当初的灵境武者，现在已经成长为天仙了！
    秦冲笑了笑：“你们首先发现了圣太后和圣后的危险，及时禀报，我才有充足的时间把她们救出来。你做得很好，回去以后，我会叫宇文好好表彰你的！”
    贾小乙顿时大喜，“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多谢圣皇陛下！”
    谢完了，他站起来，一招手，便有人把那华贵的马车拉了过来。这马车镶金砌玉，富丽无比，拉车的也是两匹雄健的高头大马，都是高阶仙将，实力也着实不弱。
    但青龙却看不上眼，噼噼叭叭就把车辕、车厢拆了个干干净净，又一把扯断缰绳，那两匹高阶仙将骏马也就咴律律地叫着，嘀嘀嗒嗒地跑远了。
    贾小乙眉头一皱，便见青龙吹了个口哨，那两匹白马吧哒吧哒跑过来，顺从地让青龙给它们套上车辕，然后又朝秦冲笑道：“公子，您把九鼎宫套上来，不就是现成的车厢了吗？”
    秦冲哭笑不得，“啪”的一声打在他额头上，“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再搞这些名堂？九鼎宫能直接用来当车厢吗？没有重炼，你怎么套得上去？”
    九鼎宫是空间异宝，经过秦冲多次重炼，现在已经是一品太上灵宝，要真放到这车辕上，可能那两匹低阶妖圣白马没什么，这车辕、车套却是怎么也承受不起的。
    青龙一下子就蔫了，连带着那两匹白马也垂头丧气，脑袋都耷拉到了小腿上。
    还是贾小乙有办法，叫人去砍了两棵树，刷刷几下就制成一块宽大的车板，套在车辕上。
    于是堂堂的圣皇、圣太后、圣后，就只好乘着这种简陋的“马车”回武城了。
    好心办了坏事的青龙，则只好自觉委屈自己，变成了车夫。
    好在贾小乙很会办事，一回武城就给秦冲安排了最好的客栈。当然，在内卫府成立之前，这座客栈本就是神算阁的产业，现在自然归内卫府所有。
    当天晚上，秦冲便让杜婧和楚芊清醒过来。她们之所以昏睡不醒，只是因为体内郁积了太多能量，那是天机老人给她们的丹药。秦冲帮她们化去了药力，她们自然就醒了过来。
    经过这场变故，她们倒也获得了不少的好处。
    天机老人给的丹药，就算在整个圣天世界，自然都是最顶级的，虽然不是帝丹，却也不会差了太多，毕竟，太差的丹药，天机老人不但拿不出手，而且是根本就没有。
    在丹药的帮助下，杜婧已经达到了一劫仙帝巅峰，随时可能迎来二劫仙帝了。她的天赋本来就很强大，一劫仙帝就能战胜一群二劫仙帝，一旦渡劫，实力自然会有更大的增长。
    她都得到了这么多好处，比她弱了那么多的楚芊，得到的好处自然就更多了。
    楚芊刚刚醒来，秦冲就闻到了天劫的味道。
    当然在他的护持下，楚芊渡劫，也不过是有惊无险。
    只是持续的时间有点长，因为她并不是只突破一次，而是由八劫金仙，连续突破到了九劫仙君，距仙尊之境只有一步之遥！
    回到太昊城之后，日子终于史无前例地闲了下来。
    谁也不会想到，危机四伏的凡界，居然获得了一段难得的空闲时光，不管是通仙圩、昊阳山还是临武关，战火都暂时停歇了下来；圣天帝国内部，原本的四大帝国和诸多王国，也彻底变成了历史名词，整个大陆实现了统一，于是战火似乎就远远地离开了圣天帝国。
    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等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战争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内卫府已经把情报系统延伸到了仙界，有关九一晦衍的情报已经不再是秘密，而是渐渐被凡界所熟知。太皇天已经见不到一个活着的生灵，完全变成了一片死地；太玄天只剩下寥寥几百人还在苟延残喘，似乎也坚持不了几天，其他的，不是逃了，就是死了。
    紧邻着的太平天已经出现了不稳的现象，原本人满为患的各大城池、村镇，渐渐地变得空旷起来，人们都疯一般地逃向太平仙宫所在的平安城，通过那座唯一的传送阵进入诸天通道，前往太清天、太渊天和太昊天避难；当然，也有人逃到凡界，在界天绝域道然大阵的城墙外祈求一点生机，守护在那儿的鹰英和闵柔，已经收容了好几百人了。
    但是，原本只需要一枚仙石一次的传送，此时已经猛涨到一百枚仙晶才能传送，又有几个人能够付得起这天价的传送费呢？而且，只有一座传送阵，又有多少人能够享受到传送呢？
    太皇天、太玄天的覆灭，似乎彻底震惊了整个仙界，有消息说，从中九天、上九天来的高人已经到了太昊天，却就在那儿停了下来，怎么也不敢再往下面靠近。虽说他们号称就是来解决九一晦衍的，但看到他们这个态度，又有谁敢相信他们呢？
    也许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保障诸天通道的安全吧？
    所以凡界也知道，九一晦衍的动乱，迟早会给凡界带来灭顶之灾，不说本源会不会损失，现在聚集在太平天的那么多仙人，只要有人一鼓动，绝对会疯一般扑进凡界来。
    别说诸天通道里来不了那么多人，前两次仙界大军进攻凡界，一来就是几十上百万人！
    与九鼎宫类似的法宝，整个仙界有多少？如果往上走，每一层诸天都会严格检查传送者，这种法宝是带不上去的；但往下走，来凡界，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因为没有人会检查。
    所以凡界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紧迫感，他们都知道，想要免祸，只有变得更强！
    所以整个凡界，此时都在一种修炼的狂热之中，所有人都在拼命增长修为。
    此时的凡界，修炼环境已经和中九天差不多了，而且还在持续改善之中。
    而现在凡界的高端实力还是极少的，仙帝只有杜婧一个，再加上一个等同于仙帝的秦冲；仙尊也只有鹰英、花月娥、言露等少数几个而已，还全都是低阶的；仙君、金仙的数量也不多，对修炼资源的消耗还并不严重，因此几乎所有人的修为进展都非常快。
    整个凡界，几乎是每时每刻，都在被此起彼落的天劫笼罩着。
    但这和秦冲与他的一后二妃没什么关系。
    在桃园中，秦冲服用帝丹之后，修为已经到了突破帝境的临界点，虽然表面上他仍然只是一劫仙尊，但他已经隐隐嗅到天劫的味道，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迎来第一次仙帝劫了。
    楚芊也刚刚突破到九劫仙君，暂时已经无法继续提升修为，只能以稳固为主，修养心性。
    秦冲在域外星河里，并不只是炼制了一枚帝丹，他那紧攥的掌心里是一个丹瓶，里面是他炼制出来的十二枚帝丹和百枚二品仙丹。难得去一次域外星河，他怎么能不多弄点东西呢？
    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久才回来的原因。
    回来以后，他开始分派二品仙丹，只要与他关系比较好的，比如萧瑶、秦茹、段小歌、九息泪，以及他的徒弟们、青龙一家、甚至齐横、阿蕾、黄三妹等人，都得到了二品仙丹，可谓不分厚薄、雨露均沾，让整个圣天帝国和圣军的高层，都来了一个修为大提升。
    于是在经历了一次短暂的闭关以后，萧瑶和秦茹也彻底空闲了下来。
    至于杜婧，在来到儿子身边后，她的心思似乎就不在修炼上了。虽然秦冲也给她奉上一枚帝丹，至少可以让她渡过第三次仙帝劫，她却说什么也不服用。
    她每天只乐于做一件事，就是与儿子和三个儿媳，在圣宫里安享天伦之乐。
    每天，秦冲处理完政事之后，就回到圣太后宫中，与娘亲和一后二妃共进晚餐，然后游玩。很多时候也会邀请段小歌、九息泪、冥狐、花月娥等人参加。游玩过后，秦冲便回到寝宫，一后二妃轮流陪着，让他每天都会感受到直达心灵深处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久而久之，人们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这种和平安宁的生活，才是常态！
    但秦冲偶尔会感到一种焦躁感，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种焦躁从何而来。
    偶尔，在陪着杜婧和后妃们闲逛御花园的时候，他会独自怔怔地站在花丛中、大树下，目光似乎有点空洞，又好像在定定地看着什么，给人一种很明显的萧索感。
    每当这种时候，她们都会刻意避开他，让他独自呆在这儿，默默地发一会儿呆。
    她们都知道，不管生活多惬意，他身上的压力，都不可能会有半分减轻。
    除了努力为他分担压力外，让他有充足的自由空间，也是她们能为他所做的事情。
    这一天，夕阳西下，楚芊、萧瑶、秦茹、九息泪、郭玉等人，陪着杜婧走远了。
    秦冲则默默看着那灿若火焰的红霞，发着呆。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秦冲嘴角一翘：“你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