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镇虽是个小镇,可这里是西蜀与北齐的交界处,而且这里稀世药材遍布,又有铸剑世家方氏坐镇,所以过往采购药材的客商、求取名剑的江湖豪杰、甚至是慕名而来游玩的闲人全部汇聚在此,其繁华不亚于京都。
菱歌粗布麻衣的走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就像一粒米掉进米仓,丝毫不起眼,也无人在意,诺大的街道,她辨不清方向,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要去找谁打听周颐的消息,走的实在累了,她就坐在街角看来往的行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开始怀疑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周家那般隐秘,灵泉镇真的会有人知道他的消息吗?
天色渐暗,灵泉镇的灯火亮起,星星点点的连成一片,将黑夜照的恍如白昼,走了一日,菱歌真的觉得有些累了,只好回到租住的那个小院。
次日,她继续在街上走。
就这样,她一连走了好几日,都快将灵泉镇走遍了,终于她在一家钱庄门前停下,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因为那钱庄的门楣上写着永禄钱庄四个鎏金大字。
菱歌刚跨出一步,却踌躇的低头看向自己有些破旧的鞋子,走了这几日,她都没注意鞋子已经破了。
她抬头看了看进出永禄钱庄的人,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破烂,差距实在是太明显,既然已经知道这里有周家的地盘,一时半会也跑不了,所以菱歌就先离开。
回去的路上她买了一套湖蓝色的衣裙,又买了一双鞋,出来的时候,她就只带了必要的东西,衣服根本没带几件,而且现在肚子大了,以前的衣服根本不能穿,至于银子,虽然顾松涛在她名下存了很多,但都需要去钱庄支取,但为了不被发现踪迹,她这一路都用的现银,路上又有齐洛照顾,买什么都是他付的银子,她要给他,他也不要,所以她带出来的银子几乎没怎么用。
回到屋子里,她好好梳洗一番,将脸上贴的疤痕揭掉,露出有些憔悴的容颜,她拿胭脂水粉遮了遮,看上去和以前几乎是一样的,换上新买的衣裙,就急急忙的往永禄钱庄赶去。
路上她一想到一会到了永禄钱庄就能得到周颐的消息,就偷笑个不停,脚步也变得轻快不少。
然而快走进永禄钱庄门口时,她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块绑着,沉得她甚至都不能呼吸。
白衣胜雪,清雅卓然。
菱歌一眼就看到了钱庄门口朝思暮想的周颐,她急忙将自己的衣服妆容整理一番,准备是上前叫住他时,却见一位姑娘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含情脉脉的冲她娇笑,而周颐也微笑着回应。
那温柔的微笑仿佛一柄利剑,顷刻间刺入自己的心口,周遭的嘈杂声变得越来越远,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她不知道自己最后是如何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视线模糊的情况下回来的,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脑海里只有周颐跟那位女子的神情凝视,她觉得自己心里好痛,就好像被人用刀剜走一块,低头一看手心,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竟然出现一抹鲜红的血色。
好,很好,她终于要死了,人间真的好苦,她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菱歌缓缓倒在地上,一滴血泪自眼角滑落,滴在石砖上,但很快渗了进去,只留下红色的圆圈,她嘴角微微噙着笑意,却有些凄凉。
最后,她终究还是一个人,或许她死了,连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至于孩子,他既然有了新欢,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个孩子,不被爱的孩子,只会是另一个她,与其日后跟她一样,倒不如从未来到过这个世上。
“娘,未曦真的好想您,您是来接我走的吗?”
菱歌伸着手一直朝自己母亲走去,可母亲只是一直看着她,温柔的笑着,不发一言。
“娘,您怎么不跟未曦说话,连您也不要女儿了吗?”
母亲依旧笑而不言。
“娘,你不知道,他们都欺负我,欺负我没人疼,没人爱,娘,女儿活着真的好痛苦,娘,您怎么不说话,”菱歌已经哭成个泪人,“是不是因为未曦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所以您不理我,对不对?”
菱歌往前跑了几步,可她母亲却往后退了几步,菱歌顿时失落不已。
“娘,您是不是觉得是我毁了您的人生?是不是觉得因为我您才会早早去世?”菱歌腿上一软,瘫在地上痛哭起来,“对不起,娘,是我害了您,我就是个不祥之人,您要恨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求您带我走好不好?女儿真的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菱歌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可她母亲依旧笑而不语,甚至很快消失在迷雾中,她急得大叫:“娘,您等等女儿,娘,娘……。”
她猛地睁眼,周围漆黑一片,她觉得依旧在梦里,摸索着下床,不停的喊着“娘”。
突然她感觉到旁边热热的,急忙朝那边摸去,可很快就有什么东西被打翻,她的手臂也开始火辣辣的疼,疼痛让她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梦,可既然不是梦,她为何看不清东西?难道是夜里,没有电灯?
不对,方才她撞的分明就是烛台,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烫伤。
眼睛。
菱歌明白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其实在很久之前,她看东西就有些模糊,她知道那是哭的太多,后来哭的少了,就好多了,最近几个月,她每天哭到半夜,眼睛就又不行了,加上给恒儿赶做了几件衣物,就加重了,这下好了,完全看不到了。
菱歌哭笑不得,她怎么还没死成?
想到这里,她就去摸索着找方才被打翻的烛台,她知道烛台里有固定蜡烛的细铁棍,很尖锐,用它自杀最合适不过了。
好不容易摸到烛台,将蜡烛拆下,正准备将尖锐的细铁棍刺入自己心脏,却被一只温厚的手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