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注视下,我抱着若梦步履蹒跚的离开殡仪馆。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从西安到银川,短短的六天时间,经历着生死别离。
我不应该这么难过的,也不应该哭的像个孩子,就是觉得心被人用刀子割了一下,不痛不痒却在一直滴血。
“舅舅乖,你不要哭,若梦也不哭了,若梦会乖乖听话,若梦不会吵着闹着要妈妈,妈妈说若梦以后就是大孩子了。”
若梦呢喃着安慰我,把脑袋埋在我的怀里,紧紧抱着骨灰盒。
若梦的泪水打湿打湿了我的衣服,即便她再装作坚强,终究是个五岁的孩子,实在憋不住了,悲痛欲绝的大声哭出来。
“舅舅……若梦以后没妈妈了……”
这句话像是尖锐的钢针,直愣愣的刺中我的心脏,疼的要命。
因为同样的事情,曾经也发生在我的身上。
命运的齿轮,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人间的痛苦,何其的相似,却又如此的不相同。
我不理解,司酥怎么舍得年幼无知的若梦,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我抚摸着若梦的脑袋,遏制内心自己悲伤安慰道:“小梦乖乖,舅舅还在。”
那天夜里,若梦发自内心喊的一声舅舅,让我感受到多年不曾拥有的亲情,
这是距离母亲去世的第十七年。
我没有想到的是,几天后若梦同样失去了妈妈。
在大路边上拦下一辆出租车,让司机送我们去火车站。可能若梦哭的累了,抱着骨灰盒躺在座位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上买好去往青岛的票,我也趁空回了秦朝的消息。
「出了点意外,在看守所蹲了几天。我还有点事情要忙,等过几天就回来。」
可能大部分中国人对看守所这几个字过敏,秦朝看到消息立马给我打过来电话,一个劲问我没事吧。
我有气无力的回答,“我没事,但我姐出事了。”
他惊讶的问道:“你还有个姐?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聊。我想去趟青岛,学校里有什么事情的话帮我挡挡。”
“都快毕业了还能有什么事情,无非就是准备毕业的那些破事。”
他犹豫一番,又补充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直接说,你也别跟我客气。”
“还真有件事,你替我租个房子吧。”
“行。”
又聊了两句,就挂断电话,出租车也停在了火车站门口。
在火车站的出票机上取了纸质车票,带着睡意朦胧的若梦去了附近的商店。
买了个很大的登山包,买好零食泡面,还挑了个厚实的玻璃瓶用来替换掉骨灰盒。
若梦安静的跟在我身边,我拿起零食问她,她只是点头和摇头。
准备的差不多了,我们找了个地方把骨灰换到瓶子里,若梦看着透明玻璃瓶中的白色骨灰,愣愣的发呆。
中午十一点四十,候车大厅响起提醒,去往昆山的k1331开始检票。
走人工通道的时候,那个检票员看我年轻,还问若梦和我是什么关系。
若梦乖巧的喊了声舅舅,然后检票员放行。
顺利坐上火车,若梦好奇的看着车上的各样打扮的人,小手却攥紧我的手指。
我买的硬卧票在中间那层,下铺是个大叔,我便客气的问他能不能换一下,毕竟有个小孩在上面休息不太方便。
大叔人挺好的,笑着说没问题。
若梦躺好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盯着我看,这可能是她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离开妈妈,第一次和叫做舅舅的人相处。
她成熟乖巧,不像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如果可以,我宁愿她会哭会闹,有着相同年龄小孩的各种问题。
是个人都明白,这样不与年龄相符的心理素质,必然代表失去天真无邪的快乐。
当初我母亲离世,这一切我也曾经历。
在我发呆的时候,坐在过道的椅子上的大叔,问我带这么小的孩子干嘛去。
他说的方言听着有些拗口,倒是和陕西话差不太多,勉强听的懂。
我找借口说:“出门旅游,见见世面。”
大叔坦然一笑,“那倒是,年轻就应该多去外面看看,只是你带着小孩,出门要小心些。”
大叔好心提醒,怕我年轻缺乏安全意识,毕竟这个世界也不全是好人。
我礼貌的嗯了一声,他看了看若梦,又说道:“我娃也这么大了,每天忙着出差,都顾不上管她。你妹妹倒是乖的,还不怎么闹腾。”
若梦却强调说:“这是我舅舅。”
可能大叔以为我们是二胎家庭,他哈哈大笑着道歉,“哈哈,不好意思,是叔叔说错了。”
若梦认真的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大叔盯着若梦看了一眼,许是想到了他的女儿,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火车走走停停,路过很多地方。
司登峰突然发来消息,问要钱吗。
我没回他,不多时又收到了一万块钱的转账短信通知。
我们之间的父子情分,仅存在于此。
我看着短信中显示的六万余额,这么多年他给我的钱,除了交学费的部分,大部分都存在里面。
若梦已经睡着了,我挨着边坐在另一头,停止了发呆,打开手机看了眼无人问津的社交软件。
我在想,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为了明天后天,为了看不见的未来,和充满遐想的幸福。
在余华的《活着》中,唯一活着的是主角富贵和那头牛。可当活人所在意的一切都失去时,那活着与死亡又有什么不同?
我没想明白,也没人告诉我答案。
想的头疼了,准备起身离开去抽根烟,自己的衣角被若梦紧紧抓住。本应该熟睡的她,此时此刻瞪着大眼睛看着我。
“舅舅去抽烟。”
“若梦要跟着。”
她立马从床铺爬下来,光着脚丫站在我面前。我揉了揉她的脑袋,抱起她放在床上,帮她穿好鞋子。
她跳下来还差点摔倒,好在抓住了我的手,“舅舅,若梦要嘘嘘。”
我把若梦带到卫生间,等她出来时,我已经在抽烟处点上了烟。
她想跟过来,我怕烟味熏到她,就让她到离我远一点。
我们各自靠着一侧车门,她就在我对面,安静的盯着我。
火车偶尔的晃动,中间狭窄的过道有人路过,很难想象我的生活节奏突然变成如此。
吐出的烟雾飘散,就像我那些堆砌起来的愁绪,在看到若梦的时刻,倒也没有那么压抑了。
“死小孩,能不能让开,是不是没妈教你不要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