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看向大海,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说:“你能在这个时候专门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需要一些时间来放空自己。今天借着见你的机会,我在这里待了一中午,感觉自己状态好多了。”
我愣住了,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没有想到她一直在这里等我。
我就说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我刚下车,就一眼看见唐郁。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口:“唐大明星,在我坐上飞机之前,已经让人去办理手续了。最迟五天,所有款项就能到账,我没有开玩笑。”
她回头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动容,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你的好意,小孩。”她终于开口了,“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我不想让你因此卷入风波。当初我找上璀璨控股的宋总,就已经做好了阴沟里翻船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他的做法如此决绝,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狠人。”
我理解她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为此承担太多的压力和风险,但我也明白,她此刻的困境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
面对她再三的婉拒,有些事情无法强求,于是我默默地与她并肩而立,一同凝视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任由海风带着咸味拂过我们的脸颊,仿佛也带走了心中的些许沉重。
这片海洋带走了我们都很在意的人,我生不出恨意,只希望他们能够得到解脱。活着太难,或许死亡才是人类最终的归宿。
当我产生这样的念头,就连自己也觉得惊恐,不知道是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了,还是我想的太多。
唐郁不自觉的避开了那个敏感的话题,她带着我漫步在海边,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沙滩。
她说她想踩踩海水,我说这时候的海水很凉。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无视我的提醒,脱掉鞋子塞到我手里,然后卷起衣服,赤着脚丫,轻盈地在冰凉的海水中踏起层层浪花,仿佛要将心中的烦闷随着那飞溅的水花一同释放。
我学着她的模样脱鞋,默默地提着我们的鞋子,无奈的跟在她身后,任由袭来的海浪淹没了我的脚腕。
她偶尔转身和我对视,我回应温暖的目光,试图给予鼓励。然而我却能感受到她眼神中难以言说的沉重,然而其中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矛盾的是我又感觉到了她的放松。
我试图打破这沉默,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每当我想要提及钱款时,她总是巧妙地转移话题,用轻松的话语掩饰着她的态度。
我注意到她时不时地望向远方,仿佛在寻找着什么。我也跟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只看到了海天一色,无边无际。
我们明明近在咫尺,彼此触手可及,抬眼可见对方眼中的自己。然而,我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隔阂,仿佛我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墙,将我们分隔在两个世界。
我无法确切地说出这奇怪的感觉来自哪里,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似乎在隐藏着什么,不愿意让我触及她的内心。
千里迢迢的见面,成了字面意思的见面,只有一个问安的拥抱。
唐郁失去了往日的精气神,曾经耀眼的聚光灯熄灭,把她独留在黑暗的舞台上。
我们远离了人群,走到一个安静的海湾,她停下了脚步,轻轻地坐在了一块礁石上。
我也走了过去,陪她坐在一旁。
远处,不可多得的蓝天白云,海风依旧微咸,只是湿透了的腿,经风一吹,止不住的冷意。
唐郁默不作声,她闭上了眼睛,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抛在脑后,只享受这冬日慵懒的日光。她的两只脚丫偶尔摆动一下,似乎是在证明她还活着,还有一丝生气。
我点了根烟,吐出的烟雾随风散去。唐郁嗅到了烟味,睁开眼睛,抢走了我的烟。
我说:“你不是戒烟了吗?”
她说:“突然想抽一下,你要是不喜欢就别看。”
我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两股烟雾在空中交织、飘袅,继而散去了。它好像是燃尽的烦恼,又好像烧焦的隔阂。总之,我们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我知道唐郁不想聊她的事情,于是开口提起自己最近的经历。
“你知道吗?艺术馆开业了,那天很热闹,来了好多人,活动举办的很成功。”
她没有搭话,给了我自言自语的空间,我就像是给树洞倾诉心事一样,停不下来的继续讲着。
“我们跟着热度又举办了两场个人艺术展,虽然刚开始没有赚多少钱,但我们都很开心,至少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我也开了自己的公司,各种手续办的差不多了,但一直没有时间管。我准备在互联网行业抢一口饭吃,关于创业我有一些想法,但还没想好怎么实施。”
“然后,我认识了一个超级有钱的女老板,她想打造一家连锁书屋品牌。西安成了最先的实验地点。我也好运气的和她有了合作,我们准备推出艺术馆和书屋的联名文创产品,还要给书屋赋能商业性艺术理念。”
“哦对了,那个女老板也是杭州人,你有没有可能认识啊?还有,还有,那家叫做三味书屋的书店我们在银川的时候一起去过。世界很奇妙,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缘分出现。就像现实中不可能有交际的我们,在去往青岛的火车上认识,现在还能一起在烟台看海。”
然而,唐郁仍旧没有搭话,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我的讲述,仿佛是一个旁观者。
她手中的烟已经燃尽了三分之一,但她依然没有抽上一口。
她空洞深邃的眼神落在海的远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我抬头望向四周,金沙滩的冬日中午景色格外美丽。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海鸥在空中盘旋着,发出欢快的叫声;侧目而视,远处高楼大厦林立。
一切的一切,像一幅画卷。
画里有两个小人儿,一个是她,一个是我。
“最近我好忙啊,忙的时候和若梦的联系都少了。你有没有跟她打电话啊……我也好久没有联系家里人了。唐郁,我好像很适合一个人孤独,永远照顾不到亲人朋友。我会习惯性的忽视这些细节,把自己藏进一个无人问津的世界。”
“唐郁!唐大明星!唐小郁!”
我越来越大的声音在宁静的海风中回荡,终于,她如梦初醒般地扭过头来,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疑惑,似乎在问怎么了。
我忿忿地撇了撇嘴,有些带小情绪地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喊喊你的名字。”
她挑了挑眉毛,随后将手中那一口没抽的烟揉灭,轻声给我定性道:“小孩,你真无聊。”
我忍不住问:“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是不是都没有听进去?”
她轻轻地摇晃着身体,仿佛在与海风共舞,然后回答:“我都听见了啊。”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就是想听着你一直讲话。”
“唐小郁,你也好无聊。”
“小孩,你不能叫我唐小郁。”
“为什么?”
“因为我想叫你小孩。”
“这之间有关系吗?”
“有啊,不然显得我比你年纪小了。”
“唐小郁,那我希望你一直年轻。”
“哪里会有人一直年轻,我总有人老珠黄的时候。”
“可你是大明星啊,那些电视上的明星,好像永远不会变老一样。”
“她们保养的好,而且经常要打瘦脸针,还有一些很不健康的东西。”
“那你打过吗?”
“小孩,你竟然怀疑我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