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佩琳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身上的杀机一显即消,但说完这句话她并未动手,而眼底闪过一丝忌惮,易诚那一掌之威她可是很清楚,如果不是她临时强行扭转身体以肩膀代受,掌力是会直接落到她心口,那样结果就很难说了。
此时的易诚身上灵机几乎不显,气息也很淡薄,宛如一介凡人,这让卓佩琳一时搞不明白对方是个什么情况。
忽地,刚才在无名峰顶的那曲子再次作响,卓佩琳周围环境一如之前开始变化,她的气息也随着曲子开始恢复。
很快,由于急切追踪脸色有些发白的卓佩琳又变回了水润红晕。
“咦...哼,原来是幻阵!”卓佩琳盯着易诚膝盖处长出的青草,眼中闪过恼怒之色,挥手就要一掌打向易诚的幻影。
“且慢动手!”
话未落音,‘轰’一声巨响,易诚幻影所在之地被炸出一道大坑。
接着卓佩琳祭出铃铛,闭上双眼开始施法搜寻易诚的位置。
‘叮铃铃…’
铃音规律作响,就像一首轻快曲子,如果不是阵阵奇异波动向四野迅速扩散,外人看来必然会以为卓佩琳在陶冶心情。
几个呼吸后,忽然易诚的声音从附近一块巨石后响起:
“嗯,很神奇的曲子,你就是靠这个法术找到我的吧?”
卓佩琳下颌微抬,眼皮都没睁开一直保持施法,她知道易诚不在那巨石后,那里只是一座小型传音阵。
“嘿嘿~”
易诚讪笑,他自然不在附近,这阵是他半个时辰前埋下的,现在的他正在离这三百里的一座无名山上凭着强大精神力一心二用,边调息边观察这边。
之前崇青山那一战,易诚在潜意识的主控下虽然成功伤到了卓佩琳,但那样打都是在极限操作。
不说消耗,就单被卓佩琳一击轰进崇青山侧峰那一下,易诚其实就已经筋骨震荡、脏腑内伤了,只不过他武道大宗师的躯体加上黄庭金光的防护、治疗效果,他才没当场倒下还能做出反击。
挨到战斗结束又跑了一个多时辰,实际上易诚已不比吐血的卓佩琳好到哪里了。
“嘿,话说,你这曲子和之前那疗伤的曲子看似效果神奇,不过就曲子本身来说倒不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卓佩琳双目微睁,忍不住皱着眉头开口了:
“曲子不好,哪里不好?你懂什么...”
铃铛响是天音锁神,乃是‘天音’前辈祖师所创,疗伤小曲则是卓佩琳在跨入筑基时自己创作得意之作,她自然不忿易诚的评价。
不过在斥责易诚时,卓佩琳忽然想起易诚这家伙的音乐造诣也非常之高,那几首给她的曲子甚至得到她一向崇拜的师傅毫不吝的肯定,她自己甚至也将自己未来进阶金丹的本命法宝定为了箫。
如果不是师门突然传来的消息,卓佩琳原本还想借自己妹妹之手,联系一下易诚,看看他对自己最近遇到的难题会有什么不一样的看法。
卓佩琳一开口,易诚顿时心中一喜,能交流就是好事,他没想通过语言就让对方放弃追杀自己,但现在这情况下,能多拖一拖时间,对他的恢复也是好的,于是易诚心思急转,开始正儿八经考虑卓佩琳曲子的问题来:
“嘿~,我自然懂,不过,要我说的话,你可别生气。”
易诚不敢卖关子,只略作停顿便语速放慢的继续说道:“你前面那恢复的曲子,乍一听,是挺清新活泼,而且带着一些喜悦感,但是...实则干巴巴,调子有些刻意的感觉。
卓佩琳坐直了身躯,眼里若有所思,她自小很喜欢音乐,入了‘天音’后,为了实力进步为了向她师傅看齐,也极爱收集各种曲调,但她自己做出的曲子,她师傅都不怎么点评或者点评话语也不多,最好的评价不过是‘挺好’、‘有些灵性’。
这首助力卓佩琳悟法筑基的自创小曲,在她师傅的评价里仅仅是‘还不错’而已。
“再说这首铃音,嗯,搜寻秘法,效果确实很不错,调子也很老到,不过,曲中有一丝惆怅之意,很奇特~”
“嗯,我只能说是很奇特,因为,这惆怅之意我感觉有些刻意,像是...像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之意。”
“你懂我的意思吗?可能我打的比方不太恰当,但意思上就是这样。”
“惆...强行么?”卓佩琳眼底闪过一道灵辉,她没继续说下去,但心中有种‘不愧是能做出那么多好曲子的人’的想法闪过,因为她师傅也曾点评过,大意与易诚说的也是一个意思。
卓佩琳双手一结印,收起铃铛,忽地拿出一张造型有些奇异的五弦琴,有些不好意思的支吾了一声:“你再听这个...”
玉珠落盘,琴声悠扬而起,随着卓佩琳葱葱玉指拨挑,一曲婉转而缓慢的调子慢慢流出。
半炷香后,琴音渐稀,易诚知道又到自己发挥的时候了。
“你这曲子初听...”
易诚语调很淡,带着一种审视感,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前世电视节目里,那‘我是歌王’一类娱乐节目里专业的乐评人,没有感情,只谈作品。
卓佩琳则是目光微闪的静待,等易诚评完,她又拿出一件看起来有些复杂的乐器,道了一句‘请听这首’低头便开始演奏起来。
又一炷香时间,乐声放低,易诚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曲子...”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两人一人演奏,一人点评,天色由明转暗,就这么半日过去了。
在卓佩琳拿出法器长箫吹奏一曲,易诚点评后,她再次拿起长箫又准备新吹一曲时,易诚忽然喊停了:
“好了,卓修真,你先停下,你今日演奏诸多乐器,诸多曲子,其中风格各异,蕴含感情也各不一样,节奏、调子拿捏方面都非常好,但你发现你自己最大的问题了吗?”
“最大问题?”
卓佩琳微低头,眼底闪动着期待感,她有感觉,自己踏入真正筑基圆满的机遇要到了。
“对,你最大的问题,曲子嘛,技艺是技艺,情感是情感,你的问题就在于,似图在曲中表现情感,但表现出来的感情很刻意,很机械了。”
“是...这样吗?”卓佩琳微抬头,下意识看向巨石处,她似乎理解了,又似乎没理解。
“是的,如果你还有些疑惑...要不,你听听这个...”
易诚的声音落下,传音阵中突然出现一道悠扬的乐声,那是一种卓佩琳从未听过的乐器,声响一起不过两三个呼吸,她便想起了自己很小时候带着妹妹生活的家乡。
在家乡的日子虽苦,但却是卓佩琳最珍贵的记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