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争了,争不过。
苏伽罗目光灰败地低下了头。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天的坚持全都成了一个笑话。
白忘冬用最直接,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将他的所有推断过程全都给讲了出来,就是为了让她明白一件事。
她已无路可走。
接下来锦衣卫会全力寻找画柳的下落。
是将此事曝光也好,还是瞒过去也罢。
总之,从这件事再不透明的那一刻起,苏伽罗就已经没有了她该有的价值。
也就是说。
她的筹码,这个时候在白忘冬的面前已经黯淡无光。
甚至于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命也从原本纪纲的手上转到了白忘冬的手里。
纪纲可以因为她一人知晓此事而去费尽心力保住她的命,也可以因为这件事被第二个人知晓要了她的命。
而此方牢笼反而是变成了她最安全的地方。
“哈,哈哈。”
苏伽罗笑了出来。
她想笑声当中再也听不出了她的桀骜不驯。
对于一个败者而言,这世间的一切都已然和她无关。
赢家通吃。
“我认了。”
苏伽罗忍着自己身体的不适,抬起头来,看向了白忘冬。
那被空明石照着的狼狈俏脸之上露出了认命的表情:“我就随你处置吧。”
她不反抗了。
从被抓的那一天起,她好像就已经失去了从白忘冬手里逃脱的资格。
她不想说白忘冬可不可怕,恐不恐怖这样的事情,她只知道,面对他,自己好像一直一次都没有赢过。
满盘皆输。
满盘皆输啊。
“我还是更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白忘冬双手一撑从地上站了起来。
“或者说,你还有没有更大的底牌。”
汉王这张牌很大,但又看起来不是那么大。
至少在他制定的游戏规则当中,即便是纪纲加入,也只是白来。
而现在,汉王这张牌落到了他的手中。
如果真的有一天,白忘冬想让纪纲万劫不复,那这张牌就是他的牌面之一。
一个……把自己的宝贝儿子给拖进非法交易中的人。
若是朱棣知道了这件事情,纪纲在他的心里,一定会成为这样的一个形象。
到了那个时候,什么天子信臣,什么手握权势,都没有用。
光凭这张牌,白忘冬就能让纪纲永远坐不到指挥使的位子上。
这才是为什么纪纲会如此在意苏伽罗的原因。
天家无小事。
这是封建王朝最核心的道理。
既然赢家通吃,那白忘冬就要开始要自己的战利品了。
“画柳现在在哪儿?”
这是第一个问题。
他不相信纪纲这些日子会乖乖等着找机会救苏伽罗出诏狱,如果他是纪纲,那最先想到的办法还是解决苏伽罗留在外面的这个后手。
可白忘冬要这张牌,他就不能任由纪纲找到她。
“落尘巷,自己去找。”
苏伽罗给出来一个地址。
落尘巷。
白忘冬目光微闪。
这名字倒是耳熟,他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去过落尘巷。
哦。
想起来了。
故事书的那个“家妹”就在那条巷子住着。
然后,便是第二个问题,也是白忘冬留了苏伽罗一命的缘由。
“蜕生术生效的条件是什么?”
书上记载的很笼统,就是一张脸皮和杀死脸皮的主人。
但白忘冬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
这世间的术法都讲究一个原理,光是这样,凑不够这个原理的所有条件。
苏伽罗平淡一笑,很奇怪,她现在的心情尤为轻松,明明输了,可却像是一种解脱:“很简单,先在人活着的时候将他折磨到崩溃,然后再在他崩溃的那一刻剥下来他的脸皮,这个过程中,人不能死,必须要在脸皮剥下来之后,才能杀死他。”
“而杀死他的那一刻,整个过程才能够结束。”
听着这全部的过程,白忘冬眼睛微眯。
倒不是觉得这过程残忍,主要在思考其中的原理。
也就是说,想要蜕生术生效,那在剥脸皮的时候就要注意三点。
第一点,必须要极尽折磨。
这大概是因为要将一个人生前所有的记忆给调动起来,人们常说,人死前会看到走马灯,而走马灯当中展现出的一切景象,就是你的过去一生的所有画面。
所以第一点所对应的原理就是在凝炼记忆。
第二点,剥脸皮。
记忆是需要载体的,对于蜕生术来说,脸皮就是载体。
这脸皮当中所关着的,就是一个人所有的怨与恨,爱与乐。
而第三点,也就是最后一点。
被剥掉脸皮的人必须死。
原体不死,那脸皮中的记忆就永远不会生效。
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全天下也找不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所以,如果想要代替一个人,那这个人必须得死。
只有这样,才能够完完全全的成为他,从而获得他的全部。
三个步骤,每一个步骤都有着自己的原理。
三个过程连在一起,才是蜕生术全部的需求。
嗯。
能组成一个完整的链条,那苏伽罗大概是没有说谎的。
白忘冬手掌划过腰间白玉,一个盒子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从那盒子当中取出一瓶子药液,白忘冬直接扔到了目光灰败的苏伽罗面前。
苏伽罗抬起头,朝着他看去。
“这个能暂时抑制住你体内的躁动,等过几天,会给你送上一张完整的面皮。”
说到这里,白忘冬拍了拍手。
下一秒,从门外就走进了一个锦衣卫,低头等着白忘冬吩咐。
“找两个姑娘,给她洗个澡,然后给她换一间干净的牢房,从今天起,好吃好喝供着。”
宝贝嘛,当然要认真对待了。
“是。”
那锦衣卫答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苏伽罗不为所动,仿佛此刻对于她来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放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整个北镇抚司的宝贝,这七天的日子你就当成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你会有新的生活。”
白忘冬低头对着瘫在地上的苏伽罗说道。
“纪纲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这里是诏狱,还轮不到他这个南镇抚司的镇抚使肆意妄为。”
对北镇抚司来说,苏伽罗的存在是战略意义上硬件升级,罗睺不会任由纪纲毁掉她的。
说到这里,白忘冬的目光柔和了起来,那语气也变得温柔无比。
“放心,有我在,你再也不会回到过去的日子了。”
听到这话,苏伽罗眼皮一动。
就是因为有你,所以才会有这地狱般的七天。
见到苏伽罗还是不愿意听他说话,白忘冬也不气恼,浅浅一笑,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知道,苏伽罗要多想一想才能想的通,他给她这个时间。
可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苏伽罗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灰败的眼眸当中闪过了一丝凶光,仿若狼视。
像苏伽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彻底的认输。
她只会蛰伏起来,等待着有一天能趁其不备咬断白忘冬的脖子。
她是狼,是毒蛇。
她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被打服。
只要她不死,那一切就都还有转机。
“……来日方长。”
即便是到了现在,她还是想要白忘冬的脸。
不。
应该说……
是更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