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像五颗脑袋，咕噜噜，自桌堂供奉前，滴答答地掉在地上，碎了满地。
健硕男人眼眸一闪，登登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神采猛得古怪起来。
“五灵神像食我供奉，食民间香火多年，这才赐了我一身仙力，帮衬着我平了东南域五州……祂不是说，祂是天上神只吗？！神只石像岂又碎的道理？”
这健硕男人也不是别人，恰是那一对拳头打服东南域五州的无名体修。
早年间，他意外得了机缘，而这机缘便是灵堂上这尊五灵神石像。
石像生得怪异，五个兽脑不说，且在受着第一次香火的时候，就化作一阵袅袅青烟，与男人沟通起来。
那时候的健硕男人，不过只是个村里拉牛车卖力气的，哪见过这阵仗，却听着那青烟里的东西，说自己是什么天外神明，星环云云，便已经是被唬得亚麻呆住了。
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只听着能够赐下什么厉害法门，这男人也便答应，只是要将这五灵神像供在自家祠堂里，每年正月供奉香火，献祭五牲。
久而久之，男人的体格子也越发健壮，甚至举手投足间，还能打出些白色气体，这可给村子里的人惊坏了，只当男人是得了仙道。
一来二去，健硕男人也便飘飘然了，几个年头里，他已经能从拉一个牛车的秸秆，上升到拉十车百车，都不会喘气的地步。
霸占了村长家的田地，以及黄花大闺女和两房小妾后，男人的眼光也不再是局限于这村里的一亩三分地。
他们虽然生在偏远山坳子，却自然也知晓这世间是有真仙人的。
于是男人一咬牙，便抱着那尊五灵神像，拜别了三房姨太，趁着雨夜，离了村子。
初入江湖，男人心气高，以为坐拥着五灵神像，便是这天地宠儿，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独他一人每年供奉的五牲加香火，是足足不够换取些力道修为的。
在村儿里驰骋的他，放到那楚国江湖上去，也不过只是个内壮四层武夫罢了。
这金坨坨，还没发光，已经被江湖上的豪客，揍成了屎坨坨。
不甘心的他，躲进了深山老林子里，掳了几个百姓，同他自己，一齐拜着五灵神，年复一年。
也难说他不是什么大气运之人，毕竟这一躲，可是躲了楚国鬼修作祟，庙堂与江湖的劫难。
倒是凑巧。
后来，那五灵神又出现在男人梦里，告诉他，供奉祂之人越多，祂便能反馈给男人更多的道行。
歪打正着，男人摸到了一座被鬼修侵害的州城里，凭着苟了多年的修为，也轻松将灭了其中鬼修，救下了其中百姓。
百姓们当是将男人奉若神明，只是男人却从裤兜里掏出来一座古怪石像，同整州之人说道：
“若要拜，便拜五灵神，既能保家，又能得财，最重要的，是谋平安哩。”
州里以前什么名字不重要了，但打那时起，便被称作五灵州了。
一州百姓的香火供奉，使得男人很快境界高升，至于到了何种地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一步探出，便能飞入天际，掉下来，却也摔不死。
这一刻，他终是觉得自己熬出了头，也便匆匆出了五灵州，用着一对拳头，生生打服了整个东南域五州。
自号东南王，于五州立五灵。
五州残存百姓，足有千万之数，这千万香火供给了堂上那位神明，也使得男人境界蹭蹭地涨进，如今已是能一拳开山，一掌断江，足是仙人之姿。
为了稳妥，他也是苟在东南域，发展兵马，长着声势，靠着五灵神像反哺自身，等待着时机。
只是这一等，便将天大的事情给等来了。
此刻，他呆呆地看着五颗脑袋都碎了一地的无头神像，心里的惊恐也才慢慢涌了上来。
他打了个寒颤，闭上双眼，迫使自己进入了梦乡，在睡梦中一遍一遍呼唤着：
“五灵神呦~五灵神呦~你咋个丢下我不管了噻！”
却只是呼唤无果。
劲东州的变故，自然是传不到千里外的五灵州。
在五颗兽首法相崩碎的那一刻，这小院的瓦房、砖墙、红漆大门，连带着花圃石子路，也都一点点消散。
半个时辰后，这迷迷蒙蒙的粘稠大雾，也像是被火烧得宣纸似的，从一角点起，而后很快化作了虚无。
露出大好天光，才是正午时分。
正排队等着进去的百姓，先前只见到那庄稼汉一手救下了富贵老爷，另一只手掠着两只黄皮子，噌得窜进了那红漆门里，而后便是大门紧闭，众人也没地方烧香祭拜去了。
眼看出了这档子变故，那青衣铜锣小厮，惊呼了句“不好”，便吁吁地喊来一匹高头大马，从这迷雾里离了去。
百姓们见了，也都是下意识跟着离开，但他们却是像中了鬼打墙似的，在这雾里来回绕弯子，总是又回到这红漆大门前。
异象频出，任是再憨笨的人儿，都知晓出了什么变故。
几下交头接耳，皆是得出了一个结论：
一定与擒了那两只黄皮子进门的庄稼汉有关系！
他得罪了五灵神，现在五灵神降下法旨，便是要将他们永久困死在迷雾里。
只有那被陈远所救的富贵老爷，站出来说了两句话，那富贵老爷瞧着是个有面儿的，这话一出，众人也不再摆在明面上说话，只是低语纷纷。
却待这时候，那红漆门砰得一声敞开，连带着雾气，一并散去了。
其中走出个谪仙似的白衣男子，他面庞年轻，模样俊秀，腰间之剑配着精致的剑鞘。
他之衣上绣着桃花，这两步走得，脚下却似有云雾而生，眸中星辰点点，脑后还隐隐有座金色的星环。
这一瞧，却是惊得一众百姓先是愕然，再是纷纷跪拜。
“见过五灵神真身！小民福薄，无意以目亵渎！望五灵神勿怪！”
那富贵老爷多是个机灵的，但又机灵过头，将陈远当成了五灵神，“噗通”便是下跪磕头，嘴里话术恭敬，让人挑不出毛病。
周围百姓见了，也是心中突突得跳，反应了过来，一片接着一片下跪：
“见过五灵神！”
“五灵老爷万福金安！”
陈远闻言，额头上扯住两道黑线，脑子里疑问不断：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