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厂公阿列克谢·聂波,对方算是凯瑟琳陛下的心腹近卫。
见云魏过来,罗比特总算是松了口气,对方跟着科罗一道退下,还贴心地拉上了小木屋的门。
同样都是近侍,两人之间的气场根本没法同日而语。
云魏顿觉有趣,便与艾萨克继续朝着屋内走去。他早就料想到了来自月花城的使者到来,所以也不觉得有多紧张。
待他刚与那位立在窗旁、健壮如大鹅般的男子对视,就情不自禁地感叹道:“怎么是您?我是说,我以为您会辅佐在陛下的身侧。”
厂公明显不是个健谈的人。
只见他轻轻鼓了鼓腮帮子,道:“冰雀花领也是我的家乡,正好来替陛下看一看。不得不说,变化确实很大。”
他的脸上浮现出某些复杂莫明的情绪,很轻很淡,几乎一闪而逝。
云魏猜测那是近乡情怯与物是人非的缘故。
“好了,还是说正事吧,云魏阁下。请于这个月十五号,也就是七日之后,和殿下一起前往月花城皇宫参与会议。这是函令,请您拿好。”
说罢,对方就递给云魏一卷相当精致的羊皮卷轴。
云魏也不多做客气,便直接与艾萨克一道拆开看了。
上面的日程安排相当简洁,看不出太多有用的信息。
会议分为两组,在他参与的“特别会议”之前,还有个邀请罗丝家族与鎏金家族参与的“宪政会议”,末次会的时间不会晚于年底最后一个星期开始之前。
最下方则是凯瑟琳的亲手签名与私人印章。
他把函令收好,这就点了点头,“谢谢您跑这一趟,我和伊萨会按时参加的。”
聂波则是看向艾萨克,“陛下说,殿下若是有空的话,就时常回月花城转转。山德拉王妃也很牵挂您。”
“行。”艾萨克笑道,“我知道啦,阿列克谢叔叔。”
然后,三个人之间就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瞬间冷场了。
“最后一件事情。”厂公清了清嗓子,忽然退后一步,从食指上华贵的宝石戒指里取出了一块用白缎蒙着的物事,约摸等身大小,重量却分明很沉,“您两位,还是一起揭开吧。”
“这是什么?”云魏不由得有些好奇,他正要使用精神力,却被身旁的骑士摁住了手掌。
云魏疑惑地抬起头来。
只见艾萨克慌张又胡乱地牵起了他的手,明显很紧张地道:“还是一起揭开吧,应该是惊喜。”
云魏心里疑惑更甚,“你怎么知道,底下是什么?”
“呃……我猜的。”艾萨克居然目光飘忽,闪烁其词了起来。
甚至红了耳朵。
实在是太可疑了。
不过,总之掀开就知道了。云魏这么想着,就抬起那与艾萨克相握的手,颇有些艰难地拽住了白缎的一角。
从短暂接触到触感来看,下方的物体相当坚硬,应该是石头。
天呐,该不会是雕像吧?!云魏晕乎乎地想道。
他拽住白缎用力一拉,下方的物事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而这位魔法师,在看清底下的东西时,也确实愣住了。
这是一座纯白色的圆柱状纪念碑,下方上尖,线条流畅。使用的石材似曾相识,与构成荒境之门的材料分明一致。
碑身表面则从上至下雕刻了通用语与碧璃语两种不同的文字。
碧璃语刻了整整二十个字:
『朕锡婚云魏与艾萨克二人愿永结同心普天共颂』。
通用语则是用很规范的文书写着诸元大陆上的婚书内容。
是的,这就是婚书。
是别具一格的、刻在坚不可摧的洁白石料上、用烫了金的文字描上的婚书。
如果云魏猜的没错,恐怕还是同样成为十级职业者的凯瑟琳陛下,亲手一笔一画雕刻上去的。
云魏愣了很久,久到厂公阁下礼貌地告辞的时候,他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底的情绪。
他明明说过,他本并不在意这些感情以外的事物,婚姻啊、契约啊、信物啊,本该是在璀璨爱情下黯然失色的陪衬。
但他此刻确实又真的欣喜若狂。
为他与艾萨克的感情,得到了那位原本根本不看好的陛下的承认。
他心里乱糟糟的,高兴得快要哭起来了。
“云。”但在这个时候,陪着他沉默许久的艾萨克,终于捏了捏他的手指头。
只听对方道:“我们结婚了。”
“嗯。”云魏轻哼了一声,声音像是从气泡从喉管处咕噜出来的。
不知怎么的,他不太敢去看艾萨克的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羞赧,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就听艾萨克又问道:“那么,我可以申请吻你了么?”
对方的语气实在太过严肃认真,认真到让云魏都感到诧异了。
他不得不抬起头来,与那双烟灰色的眼睛对视。
艾萨克开心得像个孩子,浓烈又炽热的喜悦都快从那深情的眸角溢出来了。
从今以后,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地接吻了。
想到这里,云魏的脸颊止不住地烫了起来,“你,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你以前都不问——唔!”
天空眷恋了流云,骑士拥住了魔法师。
“那我以后,可就都不问了。”呼吸交织的短暂的间隙里,艾萨克的宣言掷地有声。
“我爱你,发发。”
“我爱你。”
“我会永远爱你。”
艾萨克凝望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让温度越发升高的情话。
云魏失神地看着对方,那双烟灰色的眼睛里,像有碎冰浮沉。
明明是危险的,却又让他心甘情愿地,想要随着对方沉沦。
冰雀花领的冬天很长,所有人都喜欢宅在房间里,听着柴火静静燃烧。
雨和雪,是云与天空永恒的爱情。
当云承受不住天空的恩宠,被包容它的伴侣揉弄出眼泪,它们的爱情便迫不及待地示现在世人面前。
木屋外的雪花静悄悄地落,将孕育着无限生机的土地细致温柔地铺满,就像扯过一床最温暖厚实的棉被。
雷斯顿的雪声里没有寂寞,只有心上人绵长的呼吸。
当与爱人赖在一个被窝里,于躁动中追寻着拥有了彼此过后的安静。
他们忍不住地靠近相拥,鼻尖相凑,悄声诉说着仿佛永远也说不完的温柔情话,又忍不住十指相扣,指尖轻擦。
共着此起彼伏有力的心跳,与那不远处拍岸的海潮阵阵,一并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