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真的是一个孩子。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未原还是发现那个孩子身上有密密麻麻的针孔，并且他不是一个婴孩，保守估计应该有十余岁，在这个孩子身上生命的增长陷入停滞状态。

    没时间去想这种形容词贴切不贴切。未原大步走到紧闭的门前，用力敲了敲门，扬声喊：“麻烦你把门打开，你抱着的那个孩子状态不太对，我们能帮助你……”

    妇人尖叫：“不需要，不需要！”

    门内的声音在尖锐的嘶吼后渐渐变得微弱，直至变成痛苦的呜咽。

    “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说的，可到最后……你们都只为了伤害我的孩子。帮助？没有帮助……孩子才能活的更好！”

    “不对，不对不对，绝对有哪里出现了问题。”唐华来回踱步，目光在院子内外游移，可惜他们眼前见到的问题不是稍作思考就能得到答案的，唐华双手捶握，大步走到隔壁院子“哐哐”敲门，“有人在里面吗？”

    院子内。

    除了未原外大家的表情都渲染上程度不同的不安，就连总是话多性格又跳脱如欧阳肖，都陷入沉默不言的状态。把自己和孩子锁在屋子里面的妇人不愿将门打开，没多久唐华也懊恼地回来了。

    回来后第一句话是：“真邪门，那院子里绝对有人住着，不管我怎么喊都不愿意把门打开，难道说隔壁的状况也和这里相同？”

    未原把石头守护灵交给刘莫，踩着院墙翻身到隔壁。

    “我去隔壁看看。”

    欧阳肖张大嘴巴：“哥，猛啊！”

    一声尖叫几乎和欧阳肖的感叹重叠：“啊————”

    是女人的尖叫声，听到声音时他们几乎全都想到了躲在屋内怀抱着孩子的妇人，莫非出现了最坏的情况，生活在这里的每一户人家里都有一个饱受摧残的孩子？

    “你！你是谁！？”声音饱含愤怒。

    未原俯视着抱着孩子，拖着萎缩的双腿只用一只手向后艰难挪动的女人。她见到未原翻墙过来，凝望着未原的眼睛充满恨意。未原不确定她是不是透过自己看到了什么人，未原只需要确定一件事就足够。

    未原蹲下身视线平视着她，女人已经退无可退，她的后脊触碰到冰冷的墙面，未原见到她愤恨的面孔僵硬一瞬。未原趁着这个间隙开口：“住在这里的人，是不是都有一个孩子？都有相同的病症？”

    未原选择了相对委婉的词汇。

    “你在说什么……你们又想找什么理由？！”

    未原冷静地问：“你认识唐华吗？”

    “谁？”

    “那你认识荷镇长吗？”

    这回，回应未原的是比开始时还要刺耳的尖叫。这也算是一句回答吧，至少荷镇长并不无辜这一点，已经了然明晰。

    骨龄大概十岁左右，外表依旧像个婴儿，他的身体好似在婴儿时期就停止发育，只有骨头的年龄还在逐年增加。还不知道他的智力是否也停止了增长，在未原的观察下孩子一动不动，呈灰白色的眼睛无神呆滞地只凝视一个方向。

    未原若有所感地顺着孩子的视线看过去。

    是院墙。

    而透过院墙有一口满是血浆的井。

    这大概不会是巧合。愤怒的火焰在心中燃烧滋长，无力感也寸土必争地和愤怒抢夺地盘……未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手也背在身后，在女人看不到的地方朝墙檐上偷看的一溜眼睛摆摆手。

    “阿姨，我不知道您透过我看到了谁，”未原直视女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确保他的话女人全部听了进去，“我不是来伤害你们的，您告诉我您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会把正义和公道全部夺过来，还给你们。

    只有这里作恶的人得到报应，您的孩子才能回归正常人的生活。我猜您很爱您的孩子，就算是为了您的孩子，您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吗？”

    女人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和孩子相同的方向，透过院墙的诡异只有那一口血井。

    未原耐心地等待女人开口，可女人不知哪儿来一股力气，只用一只手就推开没有防备的未原，未原跌坐在地，女人趁机抱着孩子逃跑，不顾皮肉和地面摩擦出淡红色的血痕，不过她刚打开院门就被早已等候多时的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抓住。

    她愤怒地尖叫：“啊啊啊啊——！！！”

    并把怀里的孩子用力向远处一抛——天晓得她一个病弱的女人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

    未原面色大变。欧阳肖朝着孩子坠落的轨迹追过去，可有点来不及了，情急之中欧阳肖向前猛扑，企图尽可能伸出的手能接住那个孩子。

    指尖堪堪碰到，孩子坠入盛满血浆的深井中，欧阳肖的心在此刻仿佛冻结，身躯也因为惯性难以控制地向前，身后有人用力拽住欧阳肖的后领将欧阳肖拉扯回安全线，刘莫愤怒地咆哮：“你tm自己的命不要了？！”

    “耳朵耳朵……孩子疼！”

    女人见到孩子落入井中，反抗变得微弱，最后任由唐华将她双手控制于背后。分明那孩子是她的，她眸子里却盛满欣慰的笑，仿佛孩子得到了某种幸福一般。

    “神圣的……神圣的……神圣的洗礼将净化污秽，脏污和泥淖都将变成纯洁无瑕的光芒，直至乐园的光辉将生命和死亡都接纳……不要害怕，妈妈就在后面。”

    她根本不怕未原仿佛能杀死她的视线，被未原扼住脖子提离地面她也没有挣扎求饶。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大多事都有个理由，牵扯越多的事情越是如此。

    咔——

    被投入血井的孩子就像是田径赛上发号施令的一声枪响，周围紧闭的院门全部被推开了，或孱弱、健硕、低矮、丑陋、美貌的女人怀抱着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孩子挪动步子走向血井。

    【这是扭曲的】

    【事情为什么会发生，他打一开始就没搞清楚，现在也没搞清楚】

    【仿佛一场麻木的献祭】

    “……”

    “大家守在井口，不要让这些不理智的人们靠近！”

    未原和唐叶他们围成一个圆圈，圆圈的中心就是那口血井，他们把井围住，原本打算靠近的女人们纷纷停下脚步观望。

    唐叶额头很快渗出了汗，她发觉远处的人群似在有意朝她这边方向靠拢，大概是看她年纪小个子低，当做一个脱口胜算也要比面对未原等人大得多。

    未原拍了拍唐叶的肩膀，俯身低声说：“换一换位置。”

    “哦。”

    未原和唐叶换了位置，抱着孩子的女人们见到心思被猜破，纷纷没趣地重新散开，她们时刻在寻找机会，就好像把畸形的孩子投入血井里，井里就会冒出来一个好心的河神，还给她们一个全新的、健健康康的孩子。

    现在很需要一个还有理智的人，那人要能迅速讲清楚造成眼下状况的症结，唐华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可是衣服都盖不住他老人家怕的打颤，未原要问，唐华估计也只会结结巴巴说不明白。

    “找到你了！”

    一声压抑的邪笑突袭未原的后脑勺！

    未原前脚才和唐叶互换位置后脚就惨遭毒手，那声音大抵是眼瞎，掐着一个一米八几的人嘎嘎直笑：“小姑娘，下来陪我共赏龙王窟，潇潇洒洒！”

    唐叶：“？！”

    神奇的拉扯力把缺乏来自后背防备的未原拽入井中，“扑通”一声后，除去面具人外，留在井口的伙伴都觉得心变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