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二老碳中毒身亡后续,在三月中旬才得出详细调查结果。
报告显示排除他杀嫌疑,属意外碳中毒……
二老的事虽有了盖棺定论,刘家却更是鸡飞狗跳。
起因是铁路局给双职工家庭分单位住房,刘景文和钟月芽在去年赶着结婚,想着等今年开春能分到一套楼房住房。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次改了分房条件,需要结婚满三年,有两个孩子的双职工家庭才有资格申请单位住房。
有申请资格,却不等于能分到单位住房。
意思是小两口起码还得等三年排队,要过了三年没生到两个孩子,还得再往后推迟。
单位房子三五年内住不上,夫妻俩一致调转方向指望家里。
可惜刘家住房条件有限,加上去年夏天搭的小半间,总共四间。
一间是老头老太太的住房,被分为里外两间,外间做吃饭客厅,里间住人。
另两间,一间归刘峰和赵美华两口子,一间是刘景文、刘景武和刘景时三兄弟住,不过刘景文作为老大,去年结了婚,带着媳妇钟月芽住进新搭的小半间。
小半间只有几平方,放张一米多点的床,外加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别的大物件是挤都挤不下。
住过一个冬天,小夫妻俩再不愿住。
一是没炕睡起暖和。
二是夜里多烧的木炭还得他俩自己掏腰包买。
吃过晚饭,刘景文趁二弟刘景武在单位值班,老三刘景时出门看电影,私下找亲妈赵美华商量。
“妈,爷奶屋子翻新好,你让老二老三搬进去住,我跟月芽还住我原来那屋。”
“这我可做不了主,那房子翻新好,还得空上半年。”
赵美华折好报纸,拿起簸箕里的针线缝背心破洞,“有什么话,等你爸明天值班回来再说,老二老三要愿意跟你换,我没话讲。”
刘景文笑着敲了敲桌面,“家里现在是妈做主,只要您开口,谁能不听您的?”
“少给我戴高帽子。”
赵美华抬眼看了下大儿子,又低头缝针线,“你是怕得罪人,想拉我出来唱黑脸。”
“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房子也没多的,前几年本该是你下乡插队,去的是老三,这回你结婚,彩礼还有办酒席和搭的房子,加起来花了不少。”
“现在你说要跟月芽搬进原来的屋子,我劝你还是别开这口,真要说出来,家里怕是要闹上天。”
亲妈这边眼愁着说不通,刘景文沉默半晌,笑着改了话锋,“月芽要有了孩子,那屋实在住不下,爷奶那间屋子归我成吗?”
做针线的赵美华没吱声。
刘景文又催,“妈,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
赵美华冷下脸,“该说的我已经说过,等你爸回来,当着你两个弟弟的面,你亲自跟他们商量,我做不了主。”
要不着房子,刘景文回屋把事情跟媳妇钟月芽提了。
钟月芽本来就觉得婆婆不好相处,这会儿更觉得是她老人家偏心。
“咱妈肯定是想把两间大房子留给老二老三,你是家里老大,没得到家里大头,还住半间。”
“传出去都是稀罕事儿。”
原本小两口结婚,有单独住的屋子,谁都没多计较。
但现在二老离世,空出一间,老二老三一人得一间大屋子,刘景文和钟月芽自然不舒服。
心里有了疙瘩,免不了摆在脸上,说话也是阴阳怪气。
等刘景时看完电影回来,洗漱动静都成了矛头。
“有些人真是清闲,大晚上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搭建的屋子不隔音,洗漱完的刘景时听得清清楚楚,刚要怼回去,又听屋里他哥说。
“少说两句,睡觉。”
……
次日天亮,气温回升不少。
钟月芽帮着婆婆做早饭,等把早饭摆上桌,很是不满睡醒吃现成的老二老三。
“妈,做饭能轮流做吗?”
“等老二老三娶了媳妇再说,要么你跟老大单独开火。”
赵美华如今真觉得儿子生多了,不是件好事,谁做饭也能扯几句官司。
值夜班回来的刘景武迷瞪着眼,听后窥他哥脸色,瞧不出什么,转而又看向三弟刘景时。
刘景时脾气火爆,知道是嫂子在说他,想到昨晚上的事,当即摔筷子拍桌,“一大早哪来那么多废话?爱吃吃,不爱吃自己单独开火。”
“老三,你给谁甩脸子?”
刘峰不在家,刘景文是家里老大,平时寡言少语,该撑起来的时候半点不怂。
“有你这么跟嫂子说话的?”
“呵。”
刘景时扯嘴皮轻笑,“嫂子?”
“你俩昨晚阴阳怪气的话,我可是听着了,成心说给我听,我大人大量没计较,今早还想来一出,大爷我不吃那套。”
“一人少说一句,再吵都滚出去。”
赵美华听得耳朵烦,喝了口小米粥,想着等丈夫值班回来,再把两位姑子叫来商量,不然早晚得闹出事。
当妈的发了话,暂时消停下去,兄弟间的矛盾却愈积愈深。
等到中午刘峰从铁路局回来,赵美华把这两件事前后一说,夫妻俩都拿不定主意,刘峰想了许久说,“要不把大姐和三妹叫来商量?”
“行,人多主意多。”
夫妻俩有心请两位姑姐出主意,刘菊却不愿意揽事,撂了电话,走出办公室,回到柜台坐下继续嗑瓜子。
看到扒拉柜台的小屁孩,呸掉瓜子,烦道:“去去去,不买别乱看,仔细把玻璃柜给砸了。”
*
另一边城北邮局二分局。
刘萍接到电话,也是满嘴打哈哈,“这段时间都不得空,我要去南边出公干。”
当了组长,事情多了不少,刘萍哪有闲心管娘家兄弟分锅碗瓢盆。
谁分得多,谁分得少,落埋怨的肯定是她这个姑妈。
当年让嫂子少生一胎,不当回事,现在知道生三个儿子的好处了。
“等你出了公干回来,到时……”
“哥,我这边还忙,先挂了啊。”
姐妹俩都不愿意帮着出主意,夫妻俩又谁都不愿意唱黑脸,于是只能选择拖字诀。
能糊一天是一天。
从三月中下旬,一直糊到四月初。
互看不顺眼半个多月,最后因一碗红烧肉,彻底闹开,刘景时怒道:“我每月工资交一半给爸妈,你们两口子只交一份钱,两口子吃饭,我没说你们占便宜,你还嫌我吃得多?”
他恨眼直对钟月芽,“你没进门前,家里从没闹腾过,打从你进门,先是没了爷奶,再是挑唆着分家,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
一句扫把星噎得钟月芽嘴哆嗦,到底是年纪轻,面皮薄,没遇到这么能呛嘴的男同志。
刘景时长得五大三粗,在肉联厂杀了快三年的牲口,光坐那的气势都没几个人敢顶嘴。
偏他还是个讲究男女平等的主,谁说他一句,他定要回怼一句。
“你!”
钟月芽气得红脸,抬起的指头都在哆嗦,“你!你少在那放屁。”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了。”
一句话震惊一桌人,刘景文心道不好,“不是让你别说吗?”
刘景时暴怒,一双眼睛凶地要吃人,“哪天看见我?什么看见我?”
赵美华见势不好,赶忙旁劝:“一人少说一句…”
钟月芽被小叔子又怼又骂,前头是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也是个输人不输阵的脾气,“那天夜里我看到你从二老屋里…”
“啪——”
一双筷子飞起打钟月芽嘴上,紧接着是掀桌声,碟碗摔地上声,肉汤菜叶洒一地。
砰砰啪啦,吵架的动手的劝架的乱成一团。
“哎哟喂,别打了,别打了,都消停点。”
“老大,那是你弟。”
赵美华和刘峰两口子,拉了这边拉那边,“老三,把凳子放下。”
“砰——”
又是一声巨响,门后装酸菜的缸子被凳子砸碎。
流出的小半缸酸菜里,露出一包东西。
“妈,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