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下个月还会抽时间过来陪你,到时候给你带刻好的木棍,还有小黑黑,你想去的马场,爸爸也一定会陪你去,只是今天下大雨,天气实在是不适合外出去山里。”
沈明礼清楚小家伙心里委屈,手掌一遍遍轻抚他后背,“下次爸爸会提前看好天气,这次,咱们先暂时不去,你是家里的小小男子汉,可不能轻易掉眼泪啊。”
“咕噜咕噜。”
虫虫几口喝完120毫升牛奶,仰起脑袋表达不满,“虫虫才不要当什么男子汉,虫虫就是虫虫。
要当男子汉就不能出去玩,虫虫才不要当呢。”
坏爸爸真是个坏爸爸,下雨天又不是下雪天,为什么不能去?
还不是想偷懒。
想赖在家里陪妈妈和小橘子。
“不乖了啊。”沈明礼捏着儿子胳膊上的软肉,刻意提起些威严,“男子汉怎么能说不当就不当?再这样,爸爸不给你买小马了。”
“哼,爸爸真坏。”
虫虫不高兴了,屁股一撅,利索翻下床,不肯要谁挨着他,亏得沈明礼手快,迅速接住要掉落的奶瓶,又反手拉住小家伙背心,“知道爸爸坏就听爸爸的话,走,赶紧去洗漱准备吃早饭。”
“不要!”
虫虫想去找妈妈告状,可惜跑不掉,被爸爸提成个悬空王八进了卫生间。
“放开我,臭爸爸。”
“再乱叫,小心我抽你。”
虫虫不服气,握紧拳头捶爸爸,“你抽啊,你个坏爸爸,就知道欺负虫虫,等虫虫将来长大一定抽回来。”
“呵,老子等着。”
沈明礼把儿子提到浴缸里,拿了喷头就对着“不孝子”一通洒水教训。
惹得虫虫一顿吱哇乱叫。
吃过早饭就跑回房间拿本子图画记仇。
雨天,一个桶,一个小人在桶里,头上下着雨,桶外面站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牛头人。
……
父子间的商量,在某种意义上是无效商量。
沈明礼剃短的头发比儿子的头发硬,心也比小家伙硬,打定主意雨天不出门,任凭虫虫怎么使坏跳脚一上午,他都不为所动,坚持呆在家里陪虞晚说话解闷。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雨都没停,眨眼间就快到了中午饭点。
“铃铃铃——”
突然,客厅里的电话铃响起,一旁整理要带回北边的进口玩具以及各样礼品的霞姐接起电话,听到是阿斌的声音,又去书房叫沈先生。
沈明礼跟虞晚为了躲开儿子的调皮捣蛋,特意选在书房里说话,耳朵刚清净不到半小时,霞姐就过来敲门说有电话。
沈明礼出去接电话,守在书房外玩脚踏车,开玩具摊大会的虫虫,立马挤门缝钻进去。
“嘿嘿,还是让我进来了,想背着我说悄悄话,没门儿。”
虫虫丢下脚踏车往书房里跑,跑到书桌跟前又回头冲爸爸做鬼脸。
“坏爸爸。”
虞晚看到儿子跑进来,知道又要听他告状断官司,先一步拿起桌上大公报翻阅,假装有正事做。 沈明礼拿儿子没办法,那么小一团芝麻球,要打要骂都经不起他两下,心里暗暗给小崽子记着账,提溜开门口挡路的脚踏车,去了客厅接电话。
“喂。”
“沈先生,我是阿斌,我现在刚从房产公司出来,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
“其实是我的个人私事,家里长辈近两年的身体每况愈下,人老思乡,想着今年中元节前回老家看一看,沈先生觉得我们这边该什么时候回去比较合适?”
沈明礼当是什么大事,听到是要回乡探亲,神色松散下来,“现在谈中元节还早,到时候再说。”
阿斌没有多想回北边探亲,提了一嘴,就没再追着沈先生问回乡的具体日子。
他自小生在香江,长在香江,对北边没有思乡情,能被他称得上为老家的地方,也就是母亲的出生地长洲岛。
说完私事,阿斌又将购置房产的流程简单概述一遍,并且报了准确的数字金额。
电话那头,沈明礼给出见面地点,“现在是11点,下午两点,丰汇银行门口见。”
挂断电话。
阿斌撑开雨伞走出电话亭,开车去了医药研究所,处理药材入库的后续工作,以及把要运送到南洋芹兰夫人手里的药材交给船运公司。
郭斌这边前脚刚处理完工作,后脚就有耳报神向大太太透露他的动向。
大太太本姓裘,名琴仙,七二年香江废除一夫多妻以前,郭家的工人和佣人都称她为琴太太,称二房石爱莲为莲太太。
石爱莲家境贫寒,家中姊妹众多,1952年,她到郭家做帮佣照顾刚出生的二小姐郭斓,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了郭家大少爷郭时的二房小妾。
中间有多少龃龉不和,只有琴太太和莲太太两个人清楚。
郭家老夫人卢氏去世得早,比郭老太爷早走近二十年,1972年秋天,郭老太爷离世后,另一房妻室,芹兰夫人就此回了南洋娘家。
没了长辈,作为儿媳的琴太太也带着儿女搬出大浦区老宅,住到离市区更近的渣甸山别墅。
自郭老夫人离世,郭时就开始吃素信佛,一年到头,有一半时间都在寺庙斋戒听经,如今住在老宅的也就只有二太太石氏一房。
“再有他的情况,及时跟我汇报。”
电话另一端,琴太太刚吃过早午饭,预备打电话约人来家里摸牌,听到说郭斌十分胜任药物研究所的工作,警惕心一点点儿拔高起来。
“好的,太太。”
向琴太太打报告的耳报神是药物研究所内专管药库的钱叔,他是郭家老人,家里几代人都在帮郭家打理家业。
郭家在香江主要经营收购中药材及进出口贸易,以及西药研发和米粮业。
米粮业是郭家祖上传下来的生意,最早可以追溯到1408年(即永乐六年),当时,郭家连同广府内的多位大商人成立广府商帮,靠海上航运将茶叶、丝绸、瓷器等物贩卖到南洋、暹罗、苏丹,又将这些属国产的香料、药材、粮食等物运回本土售卖。
广府商帮历经战乱、天灾以及家国兴亡更替,勉强维系至1750年(即乾隆十五年),后因朝廷几度关闭贸易出口口岸,致商帮损失惨重,再加上一场烧了七昼夜的大火,以及当时的动荡时局和列国入侵,更致命的是朝廷多次勒令商会缴纳给列国的条约赔偿款。
一笔笔天价赔偿款,致使广府商帮走向没落,郭家的家族生意也因此一步步走向衰败。
到了郭老太爷的父辈那一代,家业早不复旧时兴旺,也无富可敌国的盛况。
好在祖上庇佑,让郭家连着出了两代能人,郭老太爷郭奕丰在战乱时举家南迁,避开灭顶之灾。
长子郭时维稳守家业二十年,振兴家族生意。
次子郭嘉、郭淳留守北地固根基。
如今内外形势大好,琴太太不肯让渔家女生的两个贱种分一杯羹,又问钱叔,“北边运送过来的药材,阿斌都处理好了?”
“除了给南洋那边送去的几箱寻常药材,其余几批药材都已经连夜入了药库。”
听出琴太太的厌恶,钱叔握着电话,再次提醒,“研究所跟玛丽医院三年一次的合作补充协议,要等着大小姐回来后续签,眼下大小姐返程没定,人也联系不上,医院那边还需要五少爷去应酬……”
“行了。”琴太太不想听,“那边你多盯着点儿,挂了。”
“啪。”
*
一通电话接完,又响起一通。
“铃铃铃——”
沈明礼拿起电话接听,是小妹沈明铃,托他向家里人问好,兄妹俩简单说了几句话,很快挂断电话。
同一时间的书房内。
“妈咪。”
虫虫挨靠着椅子扶手,不老实地抠摸起妈妈的长裙边,虞晚穿的长裙是苎麻材质,一抠一个错麻痕迹,顾不上心疼裙子,她把报纸抖得更开,故意挡住小家伙的目光。
得不到回应,虫虫又蹭到椅子另一边扶手问:“妈咪,你系度做乜啊?”
“看报纸。”
分得妈妈一点儿注意力,虫虫立马告状,“爸爸一直欺负我,妈妈都不帮帮我吗?”
虞晚就是幕后黑手,什么忙都帮不了,她选择转移话题,“冰箱里好像有枇杷,你帮妈妈拿几颗过来,再倒两杯茉莉花茶,然后帮妈妈从书架上找到《the count of monte cristo》,最后去客厅找出那张红色封面的经典唱片,帮忙放一下音乐。”
虫虫眨着大眼睛犯嘀咕:“噢,这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