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的北边京市。
军区医院后面的花园里。
沈老爷子早早吃过晚饭,拄着拐杖跟沈长年在花园里散步。
“眼下,明礼那孩子,我是没什么好操心的,当了三个孩子的父亲,人也会踏实知进退,明沁那边怎么样?”
“那丫头的事一向都是她妈在管,我这段时间忙,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过问她。”
要不是家里有喜事,沈长年还抽不出时间来这边陪老爷子吃晚饭。
“你这算是失职啊,孩子的事还是要时常多问问,做母亲的日常照看子女,父亲的责任你也得扛起来。”
沈老爷子红光满面,难得没那么严肃,“听人说,他们小夫妻俩日子和美,魏云凡时常带着腓腓去逛翠湖公园,游滇池,偶尔明沁也会跟着去,年轻人的日子,过得比我一个退休老干部的日子还潇洒自在。” 沈长年听得心里一咯噔,老爷子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子,说着不操心,处处都替明礼把持着。
他无奈一笑,“您啊,到老了还跟年轻时一样,下半年我跟教育部那边打声招呼,来年这个时候送明沁出去,要不是看在腓腓小,受不得路途颠簸,今年下半年就该送她去米国读博。”
“你当老子的心里有成算就好,我一把老骨头可不管这些事。”
沈老爷子看了眼沉下来的天色,算着时间,“走,跟我去瞧瞧你方叔,他从南边回来就一直在养病,也不知道养得怎么样。”
父子俩绕着花园走去另一处疗养楼。
……
天边的夕阳彻底陷进夜色。
路灯一盏盏亮起。
陆玉珠在老爷子那边吃过晚饭回到家,进门就先去小客厅打电话。
“…帮我连线西昆军区,找沈明扬。”
电话接通,陆玉珠噼里啪啦一通絮叨儿子,“你嫂子昨天给你大哥生下一对龙凤胎,你那边也抓些紧,入秋前得了好消息,来年进夏也能当上父亲,你爸要是在地下有知也能安心。”
“取的什么名?”电话那头问。
“你还有心思关心你侄儿侄女叫什么,多放些心思在个人身上。”陆玉珠略皱眉头,转而又忍不住乐呵,“弟弟重了几两,抓了亦鳞,妹妹抓了如璋,小名是虫虫取的,取的小鱼和橘子,听着就有意思,他当了哥哥,也有些哥哥样。”
“小鱼?念起来跟嫂子的名字重音了。”
“重什么音?小鱼是水里鱼,合他的名字跟出生时辰。”
陆玉珠觉得不冲突,就一个小名,喊了就喊了。
她扯了下电话线,换了个舒服坐姿靠着通电话,“你嫂子姓虞,你们同辈要喊也是称呼她为嫂子,喊不了她的名字,没什么妨碍的。”
“不说旁人了,你是真该抓点紧,老爷子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就盼着你们几个孙辈早日成家,为家里开枝散叶。”
“说句不好听的,要是哪天老爷子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这边又没一儿半女,到时候别怪当长辈的偏心,什么都落不着也是你自己选的。”
“挂了。”沈明扬不想再听。
“啪——”
“明扬,我话还没说完…”
电话已经被挂断,陆玉珠气结,“这孩子,大人的话从来不肯听,吃亏了又一个人躲着难受,真不知道像了谁,这么个怪脾气。”
王妈整理完各式补品从库房出来,走到小客厅正好听到陆玉珠在打电话,替她倒了一杯水,心道:还能是像谁?不就是随了她吗?
明扬长得像陆玉珠,脾气也像。
“快别说明扬了,让你冷着榕城那边,你还不是背着老爷子给明娟寄东西。”
“这都过去几年了?前两年明娟满三十岁,我不也没管吗?”陆玉珠斜她一眼,脸上有些被戳穿的尴尬,又找补着宽慰自己,“母女哪有结死仇的?过去了就过去了,我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后头还能活几年谁又说得准?还能真跟个小辈计较一辈子?”
“再说了,明娟她爸走得突然,家里就他们姐弟四人,以后要是我不在了,有什么事他们姐弟间也好商量。”
王妈将另一只手里的登记册递给她瞧,“商量什么?有什么能商量的?都不在一个锅里舀饭吃,还能亲到哪去?你啊,还是看开点,老话都说了,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到。
你待几个孩子一视同仁,想让他们兄弟姐妹一家亲,可孩子心里怎么想,你有问过吗?”
一番话说得陆玉珠想反驳,又没立场反驳。
孩子大了各自成了家,什么都变了。
她叹了口气,“要是长铭还在的话…”
王妈打断:“行了,快点点上面数目,一会儿勤务兵该过来,明早我要把那些补品邮寄出去。”
客厅茶几上堆满了各类大大小小的锦盒木盒,装的都是今年陆续送过来的灵芝鹿茸人参燕窝阿胶等等滋补品,最不起眼的要属放在墙角处的十几个小腿高的陶瓮。
每个陶瓮上贴了黄色封条,上面还有特殊符号。
王妈不认得上头写的什么,每年入夏后会有专人送来十来个陶瓮,收到后放等一个晴天就要全部搬进地窖存放,需要用的时候才取出一瓮开封。
陆玉珠略微看了下登记册,跟着王妈去了大客厅,“分别寄给几个孩子的东西你都清点清楚,我去泡个澡,泡完你帮我按一下肩颈,坐着开了一天会…”
转身间,陆玉珠瞥见独凳沙发旁摆放的十几个陶瓮,问王妈,“下午送来的吗?”
“你中午去上班没多久就送了过来,再搁半天,我叫勤务兵搬去地窖,你先去泡澡,等会儿我过来给你按。”王妈收回登记册,进厨房看砂锅里煨着的安神汤。
药香混在白烟里,充斥了整个厨房,王妈从玻璃橱柜里挑出一只白釉双耳小碗,倒安神汤的功夫,忽地记起后天九号是明铃的生日,在南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过。
二十一岁,该是个知事懂礼的大闺女了。
“咕噜咕噜。”
另一锅里炖着的两盅燕窝,已经炖好,王妈盖好安神汤碗盖,拿湿帕子端出炖盅,趁陆玉珠这会儿在泡澡,坐在小圆桌边吃燕窝。
*
燕窝滋补温和,虞晚产后吃得清淡,过了晚上八点还要吃一盅燕窝。
许姐一波人跟着沈明礼回了利别道,霞姐守在医院陪护虞晚坐月子。
虞晚吃完燕窝,继续翻看英版报纸,霞姐收好炖盅,瞧她又在看报纸,好心劝虞晚。
“别再看了,多休息一会儿,产后累着眼睛出了月子要得泪花眼,以后看什么都发花。”
虞晚听劝放下报纸,想着听会儿电台节目解闷,“帮我开下收音机。”
“啪嗒”一声按键音,滋滋两声电流,“香江电台第二台,活力嘅象征,格调嘅保证,今日系星期五,任何时候保持心情愉快…”
听着电台节目,虞晚心中感慨,生下两个小东西,身体是轻便了,却没有减负,无形的压力仍在肩膀上担着,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孩子,压力也成倍增加。
以虫虫受不得冷待的性子,两个小不点怕是要遭些哥哥的风吹雨打。
想到这,她不禁笑了笑,问霞姐:“小鱼和橘子睡了吗?”
“睡了,喝过奶就睡了。”霞姐提着装炖盅的篮子去了外面客餐厅,放好后回里间安慰虞小姐,“小少爷和小小姐那边你不用担心,许姐帮着挑的两个家姐是专门照顾坐月子的,她们干这一行十几年,经验丰富,带孩子是一等一的好。”
霞姐生养的三个孩子都快成人了,明白虞小姐为人母的担忧,又说:“等会喂奶我去看一下,夜里我就守在那边,你这边有护工守着,要有什么事你摁床头铃,我听到就过来。”
想到沈先生让她续签的三年雇佣合同,霞姐干活浑身都是劲儿,照顾好小少爷,三年薪水够把村里老房子翻新盖。
要能照顾到小少爷读完小学上中学,家里三个孩子结婚成家的费用也能有着落。
人逢喜事,霞姐走出房间哼起歌:“鸟声歌唱百花亭,花间与妹誓盟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