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自第七王国中抬起头。

    寂灭的气息弥漫在出云神国的每一处角落，信仰祂的人获得庇护，膜拜祂的人不受自灭。

    夏沫与橘桜雪被力量填满，平青墨、平青竹在恐惧中低下头。

    鲸海被八俣远吕智举上高天，漆黑的冰川自苍穹落下，砸向满身霜雪的少年君王法相。

    黎明殿堂之上，「虞」见证这一幕，三女神送上祝福。她看向星空，朝着星辰大蛇，投下漆黑的大日。

    八双赤红的蛇瞳露出不可思的神色。

    古老的叹息回响在天与海之间，那是世界最初的力量，是笼罩星辰之上的阴霾。

    祂——

    睁开眼眸。

    【4-16：烛照】。

    黄金黎明神权第97号，S级权能，隶属于火焰序列。

    ……

    大海之上再无半点光亮，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所有目光都汇聚在叹息响起的位置。君王法相手中，一株火苗缓缓点燃。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祂便是唯一的光！

    法相双手捧着火苗，虔诚而真挚。黎明的信徒献上侍奉，无论尘世与神国，刃菊手中捧着相同的火苗，献给她的恩主。

    火光映照出漆黑。

    鲸海的冰川从九天落下，在靠近君王法相的瞬间，在火苗映照出的漆黑中扭曲。

    夏沫看着冰川，眉头狂跳不止，在【4-16：烛照】面前，物理学仿佛不再存在。

    她看到坚硬的冰川，在坍缩的扭曲中被拉得无限长，如螺旋般跌向火苗的中心。时间在这一刻凝滞，坍缩一直在吞噬，冰川不停接近中心，但却永远无法抵达中心。

    坍缩的洞口亮着寒潮的冷光。

    “吼——”

    大洋之中巨兽们的嘶吼凄厉而痛苦，一声声哀鸣回荡在天与海的风中。

    那些拼尽全力冲上海岸的妖怪，明明已经看到沃土的丰饶，却在一瞬间被坍缩拖入旋涡的空洞，谁也无法逃脱金边黑日的阴影。

    “跑！”

    坍缩只是开始，爆炸才是终点。

    橘桜雪最先反应过来，紧接着是夏沫，她们两人仿佛不受金边黑日的影响，一人抓着一位平氏，拼命向外狂奔。

    黎明神国之中，吞噬星辰的金边黑日率先开始爆炸。毁灭的潮汐向外涌出，殿堂的玻璃当场炸裂，提着灯的浮宁宁被潮汐掀飞，摔倒在地。

    火苗不停闪烁，几近湮灭。

    鲸海之上，周围的一切被拽向火苗，无数巨兽被拖入天空。在信徒离开致死的范围后，金边黑日的爆炸响彻天海。

    湮灭的潮汐自身后追来，两位女孩抵挡在两位男士面前。

    作为黎明的信徒，主不允许她们死在金边黑日下，但平氏兄弟却不是信徒。

    他们会死！

    黑色涟漪一圈圈荡开，【4-16：烛照】范围内的所有生物全部被祂剥夺生命，巨兽死亡后的尸体泛出幽蓝的光，远远看去如同星辰在宇宙运行。

    “哥哥。那孩子打架，还挺讲究艺术性啊！”

    “这一点倒是不随只知道杀戮的千叶匹夫，不过苏渊博士……好像也不是什么讲究艺术的人。也不知道谁把他教的这么好。”

    战场西北一隅，叶云谣的青白长发飘扬在风中。她坐在巽蛇头顶，托着下巴凝望远方苍穹，眼眸藏不住对后辈的欣赏。

    “嗯。”

    叶光纪徒手捏碎一只地级巨兽的脑袋，认可地点点头。

    两人身后，开云北方军团严阵以待，守护着帝国边境国民。

    在长期的经济制裁与科技封锁下，他们的装备极差，有些人连全自动枪械都分不到，拿的还是老式步枪，根本无法与平氏海军的坚船利炮相比。

    但每一位战士的脸上，都写满肃杀的狠厉，这是一支全员见过血、杀过人的军团。

    “对了。”

    叶云谣的目光掠过战场，她看到的两位女孩都不是熟人。

    一位叫夏沫，是小苏牧的小女友，江南总督夏言的孙女。另一位应该是千叶匹夫的新徒弟，朝鹤橘氏的传家人。

    “奇怪……”

    她嘟囔一句，问：“哥哥，你看到小虞诗妃了吗？她不是已经返回朝鹤？我好像没有在战场上看见她呀。”

    “嗯？”

    叶光纪摇摇头，表示自己没看见。

    “难道朝鹤还有别的乱子？”叶云谣露出担忧的神色。

    寒风遍照北国，叶光纪不关心别人，只知道杀戮，将巨兽的灾潮挡在国门外，起码拖到帝国的继血种援军抵达。

    “不行，我得给千叶发个信息，问问他怎么回事。”

    “该死！”

    叶云谣看着信号为“x”的手机轻骂着。

    黑色大日凌驾诸天。

    八俣远吕智的态度终于转变，眼前爆炸的金边黑日中，祂嗅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仿若当年出兵征伐出云的大敌。

    恍惚之间，出云妖主似乎看到，一位手持刀刃的女武士。

    不不不。

    八只硕大的脑袋直乱晃，八俣远吕智甩开所有幻想，想着：我真是老糊涂了，眼前之人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

    苍穹下的星辰运转渐渐停息，客串星光的巨兽残骸从高空坠落，砸进鲸海的深渊，落在妖主的神国。

    黑暗消失，火苗重新点燃。

    苏牧面色苍白，满头汗水站在大蛇面前，火苗在他左手跳跃，仿佛随时会熄灭。利剑在他右手，散发着炽热的火光。

    “我得去帮他！”

    将平氏兄弟送出黑日爆炸的余波后，夏沫看了一眼橘桜雪，问：“你去不去？”

    “去！”

    “为什么不去？”

    橘桜雪眼中透着笑，说：“天空战斗的，可是我的亲爱亲朋、手足兄弟……”

    “嗯？”夏沫小脑袋一歪。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

    “必须去！”橘桜雪说。

    “等下！”

    平青墨忽然出声，拦住两个“去送死”的女孩，问：“虽然我知道这样说，会很绝情，但就理智而言，那不是两位能参加的战斗……”

    “撤退吧。”

    平青竹点头，他同样如此认为，这应当是君王们的战争。

    “元帅阁下！”

    夏沫转头，口吻略带怒气，说：“我知道对于你这样身居高位，承载全军命运的帅臣来说，冷静与理智是最重要的。一时的冲动有可能导致全军的溃败，连累成千上万的将士为之买单。”

    “但我不是！”

    “如果此刻，在天空战斗的人，是你的家人，是你的朋友，甚至是你的……君王，你也会如此果决地撤退吗？”

    “现在，此时此刻，在天上与出云蛇神战斗的人，是我的朋友，是我未来的家人，更是我的君王！”

    夏沫的眼神无比坚定。

    她这是在将我军。

    平青墨没有回答，而是瞥了一眼橘桜雪。月殿就在身边，就算真的会撤退，他也不敢当她的面说抛弃君王的话。

    更何况自己的家人就在一旁。

    “我明白了，夏沫小姐。”

    平青墨也不在坚持，并解释说：“若非绝对的死地，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哪怕死战的只是基层士兵，我也会想尽办法出奇制胜。”

    “战争的胜利仰赖全军的协力，我平青墨断然没有抛弃他人的绝情。”

    夏沫点头，语气稍有缓和，说：“元帅阁下，我理解你的担忧。谢谢！”

    “那就……愿你们凯旋！”平青墨送上祝福。

    临别之前，夏沫再次回过头，平静地说了句：“元帅阁下。我今年17岁！”

    说完，她重新回到战场。

    “平哥哥。夏沫姐姐是在讽刺你！”橘桜雪笑着说，“当此之时应该义无反顾，而不是还在计算个人的利弊得失。”

    “不要用政客的眼光，看待世间的一切，你会没有真朋友的。”

    “她说你……老了！”

    粉色少女冲平青墨做了个鬼脸，散成漫天樱花，消失在原地。

    “老了？”

    平青墨目光诧异，转头看向弟弟。

    “如果八俣远吕智已经打到苇原中洲……哥哥，我……我只能不孝了，也会选择义无反顾。”26岁的平青竹如此回答着困惑的目光。

    “大概……我真的老了吧？”

    54岁的平青墨长叹一口气，历经沧桑的心，虽有触动但更多的还是平静。

    ……

    ……

    第七王国再度出现在出云领土之上，月光与樱花飘洒在天空，黎明的信徒再度返回神明的战场。

    神国的殿堂上。

    浮宁宁狼狈地爬起身，星空重归宁静，风暴不再肆虐殿堂。只不过刚才爆炸的位置，她看到了两片崭新的星系。

    “你不是说，只要我相信，苏牧就能赢吗？”

    她举起灯火问。

    “当然。”教宗路弥迩回答说。

    “那，那……那我应该怎么做？”浮宁宁的脸上有些焦急。

    “呵呵呵——”

    笑声回荡在殿堂，教宗路弥迩像一位慈祥的长辈，语气温和地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着急，耐心地观看这场未完的神战。”

    “不是又来了新的支援？那两片星系的主人你都认识。蛇形化龙的那团是你的同学，夏沫，另外一团月星则是苏牧的小师妹，橘桜雪。”

    “现在还不是我出手的时候。”

    “那你什么时候出手？”

    听到夏沫挺身而出，浮宁宁焦急的脸上顿时放松不少，她觉得虽然同桌有时不是很靠谱，但夏沫却是值得信赖的。

    老人故作高深，说：“当然是等到一切灾难，走到人力无法挽回的时候。那时候老夫来他一手机械降神，杀穿出云妖国，这样子最帅、最拉风！”

    “额。”

    浮宁宁不知作何评价，说：“你都只剩一团火苗了，还拉风？也不怕风太大，吹灭自己。”

    “我这是比喻！比喻！”

    灯火跳动着，仿佛是老教宗在跳脚，说：“小学五年级读过没有，老师怎么教你的？现在的孩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我也只是……比喻一下。”浮宁宁低着头有些委屈说，“那，那对不起嘛——”

    “嗯。”

    教宗路弥迩像变脸般，立即改变气愤的口吻，说：“老不死的我，接受你的诚恳道歉。”

    “你为什么老是自称‘老不死的’啊？”

    “因为我居然还没死……”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刃菊站在无名星雾中，听着殿堂中回荡的如祖孙般对话，那簇灯火说的话，完全打破她对圣光教宗路弥迩的伟大滤镜。

    她有些不想承认，那东西是教宗路弥迩。

    「虞」倒是不意外。

    “你的尘世之锚回来了。”她说。

    “明白。”

    刃菊点头，望着星空中的花月星系，抬起刀鞘划破宇宙。

    微风拂过殿堂上的花丛，星光贯穿宇宙在高天原与「月读命」之间，架起一座途经黎明的桥梁。

    这似乎是多此一举的动作。

    作为高天原投放尘世的三大信仰支柱，「月读命」本就拥有直接与高天原对话的桥梁，似乎无需在黎明神国借道。

    可——

    「月读命」能够承载高天原的力量，但是橘桜雪不行！现在的她尚未走到尘世的终点，只是普通的君王统嗣。

    神国的争夺中，唯有尘世的君王拥有议价的资格。

    作为被选中的【黎明】之一，橘桜雪的未来不会止步于「月读命」，但如果想更进一步，就离不开「虞」的支持，离不开其余众神的帮助。

    刃菊深知这一点。

    当然连通的桥梁经过黎明神国，现在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橘桜雪可以通过苏牧，在黎明神国中支取不属于高天原的力量。

    比如：丹桂的力量。再比如：蔷薇的力量。

    甚至是，恩主的力量。

    刃菊释放「月读命」的控制权，转身退下。

    蔷薇看向那团蛇形化龙的星系，又转头望向殿堂之上的恩主，在场众人唯有她拥有连通龙蛇星系的权柄。

    「虞」在三女神期待的目光中，一步步凌空走上星空，灯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也将注意力放在寰宇之下。

    “好久不见。”

    “孩子，也该回家了。”

    她说。

    在三女神的祝福中，星光幻化出只只喜鹊从大殿飞出。「虞」伸出手，喜鹊衔着鲜花围绕在身侧，她亲手搭建出连通龙蛇星系与黎明神国的鹊桥。

    第七王国的死亡气息立时弥漫在殿堂大厅。

    “现在，我以黎明的名义，将权柄赐予奋战的勇士！”

    话音刚落，御令生效。

    浮宁宁看到瑰丽绚烂的星空上，那三团彼岸的星辰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星光汇聚脚下殿堂，继而转嫁到龙蛇星系与花月星系中。

    灰暗的天海中央，夏沫、橘桜雪看到眼前，忽然浮现出一枚【太阳金羽神徽】，神徽之下瑰丽星河奔流不息。

    无穷无尽的力量从身后涌来。

    她们回过头，看到拱卫黑日的神国熠熠生辉。

    熟悉的力量再次出现，漆黑玉龙之徽出现在夏沫的黄金瞳中。

    亦如当时的高天原之战，只不过这一次力量来的更加澎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