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虹之境西,蛇岭脚下。
“凡草木茂盛之地,皆有毒蛇出没。我看姑娘在此站立了许久,不知是迷失了方向,还是心生恐惧,寸步难行呀?”
聂云垂也不扭头转身看那说话之人,只是淡淡地道:“这位大哥不必担心,小女子不过是走得累了,在此歇歇脚而已。”
她虽是面不改色,心中却着实惊异。从这声音判断,来者距己不过三丈,而其发声之前,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有人靠近。
“原来如此-----”
听着,那声音又似乎近了丈余,
“那不知姑娘是否肯赏脸,到在下家中休息,待休息好了,在下定会为姑娘带路,走出这荒山野岭。”
“不必了,小女子这就上路。”
昨日,远航队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聂云垂痛心疾首。而从林岩溪所见所闻看来,那放任船队落入巨龙陷阱,又收了那宝贝主人的女子手中所握,就是三大天象名镜之一落虹!更别说那女子自报家门了!考虑再三,聂云垂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前去那落虹之境一趟,于是连夜出发,欲趁那黑龙还没被“熬了”之前赶到,以其弟子置远航队于险境,造成重大伤亡为由,向地主讨要些宝贝救急。
这蛇岭是落虹之境的后山,相传这地主常年收集天下剧毒之蛇,养在蛇岭,以供其作为药用。聂垂云并不直接进入落虹之境而来到此地,也是认为在这里才能更快见到地主而已。
说完那句话,聂云垂刚要向前迈出步子,却闻到一股奇异的烟火味猛然袭来,她脚尖一挪,转行成守,整个人扭过身来。
这一转身,那人已是距离自己不过两寸了。仔细一瞧,眼前男子相貌平平,只是皮肤口唇死一般的灰白,完全感觉不到生者之气。
聂垂云心中一凛,脚尖点地本能向上一冲,想要与这人拉开距离,却不想身体刚一离地半丈有余,那人抬手一握,便抓住了她的纤细脚踝。
一股向下之力一拉,啪嗒,聂云垂的双足重新踏稳草地。
锵-----
短刃从聂云垂袖中闪出,于掌心旋转舞动。
“国师息怒!”
被惊与怒充斥着的女子刚要捏指念诀,却被这四个字抽去了心气。
“师兄……”
聂云垂轻轻叫道,她自然是听到四字之音与之前的说话之声已是截然不同。
男子一身黑袍,大手拂面一挥,哗地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师妹,咱们有多少年没见了?”男子眉清目秀,鼻高嘴薄,笑起来犹如女人般柔软可亲。
聂云垂杏眼弯弯,两颊微红,柔声道:“快三年了吧,不知师兄这是——”
“我自然是为了我家王爷的病而来。不知吾皇的病情可有好转?”
“愈来愈重了……”聂云垂本该绝口不提王之身体,可遇上了师兄,基本上就没有了什么忌讳和秘密。
男子叹了口气道:“是啊,我早该料到。只是有句话为兄的还是要跟你说上一说。”
“请讲。”
“各为其主!你家主人的病回天乏力,而我家主人却是日渐好转-----”
“日渐好转?”聂云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与王爷同病相怜,自己与师兄更是师出同门,为何一个渐好一个渐衰?
“我明白师妹所想,可以这么说,你我医治的方法与药物可谓丝毫不差,而效果天差地别,只能说是个体身体的先天差异了。”
“先天?”
“不错!”
聂垂云扭过身去,咬了咬牙道:“即便天意如此,我也不会就此放弃。”她知道自己从小无父无母,与一只狮子猫一同置于篮中被私访之王发现,收养。二十年来,王对自己视如己出,请最好的先生教,安排进最难入的西海临云塔拜师学艺。祁王更是力排众议,封年纪轻轻的自己为万人之上的国师。如今,祁王病入膏肓,自己就算拼了这条命,亦是不足以报其大恩。
“你说得自然是不错,可你知这落虹之境的由来否?你又是否知道那落虹老祖的本事?说实话,今日我在此等你,却是为了截你!”
“截我?”
“算了吧,”师兄叹了口气道,“那治病的宝贝你我都该放弃,不该白白送了性……”
“住口!”聂云垂破口叫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你竟然如此贪生怕死。你的主子好转了,祝他长命百岁。我主子的事,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我都不会说出”‘算了’二字!”
“好女子,赛男儿!好好好!”
一个空鸣之声突然笼罩山林,顿时飞鸟四散,花草藤树皆被震得沙沙作响。
“不好!”师兄惊叫,“师妹快跑!”
嘣——
一只大如山峦的乌黑手掌凭空从天而降,急急向师兄妹二人盖下。
男子瞬间抽出盘腰软剑,口中念诀,向上一甩!
叮——
软剑徒然变得巨若宝塔,生生将那手掌顶住,同时左手挥出一掌,将师妹击出那巨手的覆盖范围。
“师兄~~!”聂云垂惊叫,若是说刚才她还认为师兄是个贪生怕死之徒,那此时她已是自觉羞愧难当。
“小伙子不错,看来那西海老尼也收了个有天赋的徒弟!”
“老妖怪,看我顾之烟不把你这皱巴巴的爪子戳出个洞来!”说完右腿一蹬,一抹白光经脚跟直上手腕,催得那巨剑宝塔银光炸裂,似要击穿山也似的巨掌。
哈哈哈哈哈……
“小小蚯蚓也妄想在千年石壁上钻洞!”
笑声如惊涛骇浪,震得师兄气血翻涌,师妹摇摇欲跌。
“哈哈哈哈哈哈~~只当你老怪会笑我就不会!”
顾之烟心中明白,自己抵挡不过一时半刻,若是老妖怪全力以赴,自己恐怕早就成了肉泥。只不过,师傅常说——‘该哭的时候不要忍住眼泪,该笑的时候,要不遗余力地笑!’
顾之烟原地跳起丈余,双臂过顶抬高,双掌并拢。
“师妹快走!”
咚——
顾之烟双腿猛然蹬踏地面,化身为剑,向上刺去。
这一击,是最后一击。师出同门,聂云垂深信不疑。
呯——
气浪散出了七彩光晕,树木藤蔓如风吹纸屑,漫天飞舞。
“你是……”
这个人聂云垂见过。
顾之烟缓缓张开双眼,本以为入了地狱(因为师傅常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他看到了一条黑色枯枝,只不过这枯枝很长很长。
他再看,枯枝的一头深深插入地面,至于另一头,穿透了一个颤抖着的巨掌,直达天际!
“我…………我乃落虹老祖——!你……你……你是谁?!!!”这声音再没有了先前的狂妄自大,听起来可以说是恼羞成怒。
一个身着清灰长衫的高瘦男子双手叉腰,立于那枯木左侧,在打了个连聂云垂都怕他会下颚脱臼的大哈欠后道:“我……我……我是青石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