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晴天再次到来。伴随阳光而来的是看上去同李忻同样精疲力竭的搭车客史多比。和重复了无数次的过去一样,他绕行过干涸大地上枯死的丝兰,朝着李忻所在车节的方向走来,毫不犹豫。
与其他几次重复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当他跨进散落着干草的空火车车厢之后,并没有被车厢里的李忻吓到,反而颇为熟络地挥了挥手。
“......二十?”李忻犹疑地报出数字。
“一。”背包客迅速地答道,这让李忻愣了愣。
“也就是说,你见我死过一次了。”半晌,他仿佛完全不敢相信一样,向史多比确认道,后者点了点头。
“确实,我记不得你上一次是如何死去的了——”李忻有些艰难地回忆道,“我记得我们在对话,却记不得对话是什么时候终止的了。”
“这次换你被碎石砸中了,就在我们还在聊天的时候。我见证了你的死亡。我想我一定是在那之后的什么时候也出了事故、丢了性命,可我也没有清晰的记忆。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火车之外的荒原上朝前行走了——就和之前的情况一样。”
“和之前的情况一样。”李忻重复道,“这么说,现在你能记得此前那十来次攀上火车、却最终死亡的过程了?”
“我不知道自己每次都是怎么死的——关于死亡的记忆格外模糊,可以说等同于无——但我确实能记起每次同你打照面的情景了。”史多比摘下渔夫帽,露出光秃秃的脑门,又顺手捋了一把压根不存在的头发,“你叫李忻,是吗?”
李忻点了点头,一边抓住史多比的衣角。——与此同时,火车隐匿在雾中的车头发出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列车启动了。
似乎深谙李忻的用意,史多比配合地蹲下身来,朝靠近列车车壁的一侧挪动了两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最好也朝这边靠拢两步。”
李忻一声不吭地照办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又到底会发生什么?”史多比攥着自己墨绿色的渔夫帽,一边打量着沾满干草的车节,一边问道,“尽管我们能依靠彼此的提示短暂地逃过一劫,可这无穷尽的轮回究竟有无能够被打破的一刻?难道说只要我们坚持得够久,直到这辆列车抵达终点,这不断死亡的魔咒就能被解开?”
“我怀疑就这样撑下去能有什么本质上的突破。”李忻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答道,“或许史蒂文的告诫是对的,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有救人的心态——这场死亡的轮回原本只属于你一个人,可现在我也被卷入进来了,就像传染病一样。你要去的是丹佛,而我要找的是房间,我们的目标也不尽相同——即使我们要像生存挑战一样撑下去,这是否意味着我们两人需要撑过的时长也不相同?”
“谁知道呢?在这癔区的迷雾中,每个人主观感受到的时间流逝的速度也不一样。可在当下的状况中,除了苟延残喘地活下去,难道还有其他办法可想吗?”
“谁知道呢?”李忻再次耸了耸肩,随即陷入了沉思。
“你刚刚说到,每个人主观感受到的时间流逝都不一样?”将近一分钟后,他再次开口道,“我或许有些主意了。”
在史多比扬起眉毛、疑惑地看向他时,李忻伸手,从风衣的内袋里掏出了一个熟悉的物件——他摸出了当初在萨顿海时,那位工程师老先生交给他的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