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通电话就出师不利。
    可无论弹幕如何吐槽，叶澜都坚持让工作人员拨电话号码。
    直到第四遍，在导演都忍不住想要出声劝阻时——
    “……喂。”
    接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微弱的女孩声音，听语气还有些犹豫，不等这边回话就无奈说了一句，“我都说了，不买保险。”
    说着，好像又想挂断。
    工作人员当下急着要解释，生怕又闹了一次乌龙让直播间尴尬，可惜话还没出口就先听到了直播间连接的蓝牙耳机开了麦。的
    “你好，我是叶澜。”
    我是叶澜。
    清冷疏离的少女声线通过电流化成音符传送到另一头。
    在线所有人都静了静。
    隔了几秒后，那头话筒里突然传来了水声，这回女孩的声音稍微清晰了些，“叶……叶澜？你是叶神！”
    “嗯。”叶澜浅淡回应道：“你打开直播就能看到我。”
    “我，我知道，节目组说你今天有直播，我还给你写了信。”女孩确定她身份后，情绪开始激动起来，说话声音都在微微发颤，“我没想到能是收到你的电话。”
    那是乍见自己偶像的欣喜，瞬间就让直播间观众共了情，也原谅了她先前的不接电话，觉得肯定是情有可原。
    “我面前有一个抽奖箱。”叶澜指尖下摁着那张粉色的信封，信纸内容盖得严严实实没让人瞧见，而后她提醒道：“我看了你的信。”
    女孩：“……”
    听筒那头莫名又陷入了一阵沉寂当中，十几秒的时长里都没有人说话，要不是确定通话还在持续，大家几乎都要以为对方又撂电话了。
    就在观众开始不满时，终于听到她低低回应了句，“原来，被你看到了啊。”
    声音微不可闻，还带着沉闷的沙哑，连笑声都短促无力。
    叶澜神色不变，只看了眼时间，轻声道：“可以跟我说吗？”
    没点明说什么，也没有莫名其妙的劝解跟安慰，只是简单一句问候，尊重着对方的意愿。
    可也是这样一句淡淡的关怀，让听筒那头的女孩再也忍不住呜咽出声。
    “我，我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无论我多努力都得不到一句肯定，这世界上也根本没人需要我……”女孩捂着嘴，想要努力控制自己的哭腔，可情绪一旦决堤就再也拉不住闸门，她崩溃地开始大声哭喊，“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考编制，我考不过就是废物，难道他们看不到我每天下班都那么累了吗？难道我考不上就不是他们的女儿了吗？根本就没人关心过我上班快不快乐，今天过得好不好？”
    大量负面情绪像黑色潮水迎面扑来，瞬间充斥着整个直播间。
    或许是女孩哭得太悲伤，又或者是许许多多的人也正在经历这些看上去琐碎又足以将人压垮的压力，所以弹幕上很多人都在共情女孩。
    ‘哎，我也是一样，最近被逼着考研都想去跳楼了。’
    ‘铁饭碗到底哪里好了，明明累死累活只有一个名声好听而已。’
    ‘我也是，做再多，永远都得不到爸妈一句夸奖，他们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
    眼见女孩大喊大叫，导演怕影响直播氛围，急急忙忙写了提示板在镜头外挥舞着。
    ‘安慰几句，赶紧结束通话！’
    可惜叶澜看都不看，头也没抬，只在对方哭声告一段落时，顺着话题问道：“那你现在开心吗？”
    女孩像是哭累了，哑着嗓子无力道：“不开心，我一点都不开心。学习太晚上班根本没精神，最近天天被老板骂，今天还被扣了奖金，那是我本来想用来买新衣服奖励自己的钱。呵呵，反正也没人在乎我，爸妈只觉得我工作不如人家好，没别人家孩子有出息，只关心第一个月工资给他们卖的礼物够不够体面，还让我发工资那天带男朋友一起回家吃饭。”
    “可他们根本不记得，我那男朋友已经好多天没来接我上班了，人家大学校草多的是人追，凭什么等我一个天天忙完工作忙考编的普通女孩，早两个月就出轨跑了。”
    “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差劲……”
    说到最后，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当中。
    弹幕底下已经骂渣男，骂女孩父母，骂声一片了。
    叶澜没看那些，只是指尖轻点着那封信，极为冷淡清晰地给出了她答案。
    “嗯，是挺差劲的。”
    在场众人：“……”
    主播间观众：“……”
    所有人直接就蚌住了。
    就在大家以为叶澜人设要塌的时候，就听见她嗓音浅浅淡淡，不带任何情绪地继续道：“你不想考试，可以不考，想谈恋爱，可以出去约会，想好好工作，可以打起精神。搞砸这一切，是你父母逼迫的，但他们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吗？”
    是你做不到，就会杀了你吗？
    “……”
    这句反问，直接把女孩，还有直播间许多观众都问懵了。
    半晌，才听到那边弱弱地回复道：“可如果我不那样做，他们会骂我，指责我，是他们说我没用。”
    “衡量你自己价值的，应该是你自己，而不是其他人。”叶澜冷静地揭穿了她，“你内心也觉得工作不理想，想要考试却怕过不了，连面对亲密关系都自卑于外形条件不匹配而退缩，觉得对方出轨是因为自己没空陪伴导致。父母，不过是你不愿意面对的一面镜子。”
    只是那面镜子，说出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心声。
    所以女孩才会崩溃，才会难以承受。
    被一语道破真相，显然电话那头的女孩也毫无防备，甚至狼狈得声音都在颤抖，“我没有，我不是……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
    “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自己呢？”叶澜歪着脑袋，好像隔着屏幕看到此刻女孩彷徨的面孔，声音里满是困惑，“承认自己考不过，相貌上的平凡普通，工作能力上的欠缺，有什么可耻的？坦诚面对自己，让自己开心，难道不是最大的价值吗？”
    难道刚刚喊着要开心快乐的人，不是她自己吗？
    女孩又一次被问得哑口无言，可这一次沉默的却不只是她，直播间乃至于现场一些工作人员都抿着唇静默不语，都在反思自己心中纠结的事，不开心的那些东西是否真的无法解决。
    其实不是的。
    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问题从来不是没办法解决，只是看他们想不想而已。
    是他们在自己困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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