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小妹妹和安逸告别离去,安逸洗漱更衣,拎上小挎包打开房门,直接对上一双眼睛,不是丁鸿又能是谁。
他坐在正对着她房门的沙发,此时站起身向自己走来。安逸瞧着那一夜之间长出来的沙发,毫不惊讶,她已经被惊讶太多次,麻木了。
“睡得好吗?”丁鸿边问边仔细观察安逸的面色,是看着红润些,才一晚上,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祟。
安逸有个令人羡慕的天然优势,尽管长期严重缺眠,安逸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并没有生出黑眼圈或其他如暗斑之类的皮肤问题,真算得上得老天垂怜了。
这更是至今无人发现安逸睡眠问题的重要原因,看破的只有他丁鸿。
“你呢?”安逸非但不回答,反而问了回去。
丁鸿不解,很快明白过来,不由失笑。这是嫌自己多事,一晚上非要安排两波人马来折腾她,然后怎么着?自己也没得睡吧!
还真是。丁鸿忍下打哈欠的欲望,侧头轻咳两声以做掩饰,确实没睡醒,飞机上补觉吧。
丁鸿观察安逸的同时,安逸也多瞧了丁鸿几眼。气色差了些,眼下隐隐泛出青乌,不细看倒也无事。别开眼,安逸看向旁处,不能对他心软。
互相的提问谁也没有回答,又都在对方脸上找到了答案,这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默契。
“走吧,去用早餐。”丁鸿挡住通往门厅的路,引导安逸前往餐厅。
安逸见状翻了个白眼,她会如他所愿老老实实的吃早餐,省得因为纠缠而浪费时间,她要赶着上班呢。
“知道你讨厌浪费,菜式多了又会影响食欲,特意只做几样,且是一口的量,所以每样都吃些才能营养均衡。”丁鸿递过一杯放了长柄勺子的温水:“你喝水速度太快,尤其是饭后,会稀释胃液不利于消化。我想了个主意,用小勺舀着喝,可以减缓速度,也容易控制量。”
安逸皱眉接过来,又看向餐桌:豆花鸡汤菜苗细面,肉糜蛋羹,菠菜鹅肝冻和红豆栗蓉包,外加一碟小菜和一份水果拼盘。营养全面,配色清清爽爽,最主要是睡饱之后食欲随之提升,安逸吃的很香。
拿起餐巾拭嘴,抬头看见丁鸿微笑看着她,并没有用餐。
安逸顿生烦躁,一把拿起水杯正准备一饮而尽,那个长柄勺子挡住了她的动作。
很想粗鲁的将勺子投到桌上,到底没有如此做,但也放下水杯,一字一顿的发出质问:“以后每天,我都要做针灸吗?”
丁鸿笑容凝滞,心仿若被扎进银针般刺得生疼,急怒之下语速都快上几分:“很疼是吗?我就知道,杨医师还口口声声的说……”重重捶了下桌面:“是我的错,让你吃苦了。本来和杨医师约定的是推拿,我还千叮咛万嘱咐你怕疼,让她手法尽量轻一些。上次她明明做的很好。谁知道她昨晚号脉后,觉得你当时状态更适合针灸,根本没有告知我们任何一人,就直接操作了。我昨晚质问她,她说你没有喊疼,而且效果确实很好,我又试了试她针灸的力道,也报了侥幸心理,觉得你可能真的不觉得疼。”
不知是一口气说太多所以口渴,还是为了降降火气,丁鸿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几息之后,情绪终于平复些许,转而柔声保证:“你放心,以后再也不做针灸了,再也不让你受这种折磨。至于杨医师,她最好同意,不同意就换人!即便继续由她来医治,也必须承诺再也不许不经同意就自行改变治疗方案。”
安逸没有回应,此时她正低头拿着长勺一口一口的喝水。
在丁鸿义愤填膺骂到一半的时候,安逸已重新开始端起水杯,且用了那个勺子。
当丁鸿说到“试了试针灸力道”的时候,安逸喝水的动作顿了顿,复又继续,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任谁也不能看到她此时的神色。
其实她早已想通,针灸应该不是丁鸿授意的,更谈不上想借此惩戒她,自己那时如此想,不过是迁怒而已。
记得自己发烧那次,丁鸿知道她血管纤细,针头很难扎入,甚至想阻止医生继续抽血,更拒绝了医生打点滴的提议。
前些天的体检,丁鸿也对抽血项目很是不满,在得知不能免去后,还想全程陪伴她,是自己让李管家表达了拒绝。
针灸,密密麻麻的银针。安逸相信如果杨医师有此提议,丁鸿会替自己拒绝的。
相信,她在相信,相信他,相信他丁鸿吗?自己什么时候相信他的?
终于解了口渴,用勺子喝水简直累死人,什么破主意。
轻轻放下长勺,安逸看向对面之人,而那人也在全神注视她,等待她的态度。
“必须经过同意才能改变治疗方案。那么,必须经过谁的同意呢?”出乎意料,安逸问了这个和针灸无关的问题。
丁鸿一时语塞,随即坚定给出答复:“是我。别恼,安逸,治疗方案不能听你的,因为那样的话,就没有治疗这件事了。我了解你,也了解你的病,会全面考虑你的情况,替你做最优选择。这次的事是意外,以后不会的。”
安逸微眯了眼睛,定定看向丁鸿,丁鸿态度决然,与她相视,无人退让。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丁鸿告诫着自己。
半晌后,安逸拿过手机查看时间,丁鸿也瞥了眼墙上挂钟,七点四十分。
该走了。安逸起身往门厅走去,丁鸿也随她而动,眼瞧着安逸换好鞋,他神奇般的左手变出一瓶饮料,另一手则拿出把遮阳伞:“今天从早上开始就很炎热,去地铁的路上没什么树木,容易中暑。”
安逸扫向那两样,不理会,依然走向电梯,完全没有拿上的意思。
“那就二选一,否则别想离开。”丁鸿上前几步拦在电梯口。
扬头看了眼电梯门上方的屏幕显示后,安逸悠悠开口:“我选第三样。”
“什么?”丁鸿好奇。
“针灸,杨医师如果觉得效果好那就继续扎吧。”
“不行,针灸太疼了,我们换别的治疗方案。”
“不用了,我想快些治好我的病。难道您不想吗?您不是盼着我康复吗?”安逸笑得意味深长,丁鸿一时摸不透她的想法,而此时安逸轻巧的侧身绕过他走进电梯。
丁鸿这才看到电梯已经到了,正犹豫是否拦住安逸再问问清楚,却被安逸抢先开口:“再说一遍,我同意针灸。如果不信,那就随便吧。”
同意?为什么?不是很疼吗?丁鸿难得的怔愣,试图分辨安逸这话是真的还是在和他赌气。就在此时,电梯门缓缓关闭,安逸向他挥挥手。
丁鸿下意识挥手回应,方才发现手中的物件还一样没送出去。
好你个安逸!气闷之后忍不住轻笑几声,转身往屋中走去。干脆自己也早些出门,早餐嘛,路上吃。开车应该能快过地铁吧?等她到了公司却发现自己已坐在办公室……倒要看看她什么表情。
丁鸿童心大起,步伐加快。
可惜,他低估了早高峰的威力。不过仍和安逸前后脚到达公司,依然如愿见到了对方诧异的表情。心情终于舒畅了些许,至于针灸,丁鸿拧眉又松开,他想好如何安排了。
转头看向玻璃墙外的她,丁鸿眼中是无人时不必掩饰的心疼和无奈。
安逸刻意忽略身后的总裁办公室,集中精力做起自己的事情。办公桌电话铃想起,安逸探身查看来电显示,同时拿起话筒,听到那边的声音,果然是他。
“秦朗,有什么急事吗?”
“一件小事而已,其实我想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正常上班?”
安逸眸色一凝,随即笑得轻松:“当然要上班,我可是优秀打工人呢。”
“你昨晚,没有回复我的短信所以我有些不放心。”那边声音难得的透出些消沉。
哦?安逸赶忙翻看手机,立即抱歉道:“对不起啦,昨晚睡得早,可能听见提示音,我迷迷糊糊把信息关上了,这才刚刚看见。”
“是吗?”那边声音明显活跃起来:“你昨天很累吗?不到九点钟就睡了?”
那个时间呀,安逸了然。当时她正在湖边与丁老板吵的昏天黑地,一定是随手把信息提醒按灭了,之后也完全没有想起这件事。
“可能吧。本来只想躺一会儿,没想到竟然一觉睡到早上。”安逸不敢多说,言多语失,这小太阳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有侦探的天赋。
那边传来轻快的笑声:“很好呀,多睡是好事。”
“让你白白担心了,不好意思。你刚才说有件小事,是什么事呀?”
话筒那边没有声音,安逸拿起话筒看了看,难道坏了?不应该呀,电话线也连接得好好的。于是又“喂喂”两声试探一下。
“安安,你很忙吗?还是不想和我说话。”那边终于传来声响,却是……这样的一句,安逸紧紧握住话筒,不知道如何应答。
“是谁?”
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声,安逸心中一阵慌乱,差点儿把话筒掉到地上,站起身又忙对着话筒交代一句“稍等”,随即用手捂上话筒讲话的位置,回身站好:“老板,请问什么事?”
“是谁?”丁鸿只重复这个问题。见安逸又想敷衍,顾及到旁人目光,丁鸿尽量神情如常,反正离得远,谁也听不到他们的交谈:“安逸,你用的是办公电话,我有权知道。”
安逸神色一凛,如实道:“是秦朗,他说有事找我帮忙。”
“什么事?”
“我们闲聊几句,还没有谈到。我马上问问他。”说着安逸拿起话筒。
“不必。聊完后,到办公室找我。”说话这句,丁鸿转身回了办公室,但没有关门。
安逸咬咬唇,重新坐下,再瞧向话筒一时不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