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生,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想过。小花和我都想过。”
“所以,稍微描述一下吧。”
“早上能吃面包,喝到咖啡。”
“咖啡……是那个喝了能让人提神的东西吗?”
“对。”
“据说那是苦的。我不知道地上的人为什么喜欢喝苦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
“小花应该不喜欢喝咖啡。”
“那以后她吃面包,我喝咖啡。”
“然后呢?别告诉我你想要的就只有那么点东西。”
“我希望能和小花葬在干净的公墓里。”
“我真的不应该和你讨论这个问题。”
“为什么?”
“晦气。”
陆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喘着粗气。
“事情还没有办成,就先别说以后会怎样吧。”
因为一旦搞不好,就没有以后了。
“多说点,好歹还能剩下个念想。要是现在我们都不说这个,等再过几年,我怕是连想都不敢想。”
徐生生硬地转变了话题。
“那支钢笔,到底是什么回事。”
陆河朝路边吐了口唾沫,继续拖着疲惫的身体紧跟者徐生的脚步。
“强子看了,和我的猜想一样,那东西确实是高端的数字产品。强子虽然懂些机械知识但也不敢乱拆,要是装不回去,或者笔里的数据有什么损失,我们这一趟就算是白忙活了。”
“你要知道我们这么做,不只是坑了你的原组长,还是摆了李家人一道。你就不担心出事后吴成林把你丢出去平息李家人的怒火?”
“第一,李家人不会关心这种事。他们对手下的帮派的态度就像是养蛊,谁有本事从别人身上啃下一块肉来,谁就有能耐。这些李家人都看在眼里,但他们不会对被剥削的帮派有任何补偿,甚至会着重培养那些有能力的帮派。”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强子的父母以前在李家手下工作。不是在黑帮,是在上一级的正规公司,接触过这类工作。”
“然后呢?”
“得罪了上级,死了。”
“哦。”
“再说第二点,也就是吴成林这个人。他是个很难控制的人,即使是李家这样的庞然大物,要是不耗费大量的精力盯防他,也很难真正掌握这个人。我有一个稳定的信息渠道,我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吴成林可能时刻准备着洗白。”
“洗白?”
“这几天我又从我的情报网里得到了不少关于他的消息。他确实傍上了一条比所有人都大的大腿,他和联邦检察厅有勾结,一旦在地上混不下去了,它可以通过提供一些李家人的黑料获得地上的生存机会。不要怀疑,曾经有很多人这么做过,以吴成林的能力,我毫不怀疑他会给自己准备这样一条后路。”
目的地就在眼前,徐生和陆河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他们走进一家便利店,便利店里的老板睁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看到陆河的面容后,他笑得干枯的皮肤挤在一起,堆积出层层难看的褶皱。
老人开口,发出像玻璃间相互摩擦的尖利声音:“来了啊。”
“我把东西带来了,要验货吗?”陆河道。
“嘿嘿,这我还是要看一下的,万一你和我们头儿玩意一手……那叫什么来着?”
“图穷匕见。”
“对,就是这个。那里面那些跟着头儿打拼了好几年的小伙子不得把我打死?”
老头一边保持着让人反感的笑容,一边靠近陆河。陆河保持着警戒,往后稍稍退了一步,对老头做了一个到此为止的手势。
老头停下了脚步,他也从徐生身上感受到了些许危险的意味,不敢继续上前。陆河将怀里的钢笔露出一角,并用手细致地拍遍了他身上的衣服——他穿着紧身的衬衫,这意味着除了怀里的这本书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老头点了点头,干笑着让徐生和陆河在店里稍等,自己进去通报一声。
在老头离开一段距离后,徐生问道:“你认识?”
“要是在这里没有什么线人,我怎么敢随便投诚?吴成林虽然是个大气的人,但把我们的身家性命全部放在一个不知底细的人的性格上,这种冒险的事情我还是不会做的。”
“我当然信任你。”
徐生顿了顿,但他依然继续开口:“但我觉得有点不太对。”
“怎么了?”
“动得太快了,这才几分钟我就听到声音了。而且人太多了,像是要把这里包围一样。”
陆河一愣,他知道徐生的感官异于常人,因此毫不怀疑他的话。他跑到一窗户边上向外望,看到一群拿着木棍的面色凶厉的人从不远处向这里走来。
“这也是你安排的?”不知何时,徐生来到他的身后,问道。
陆河没有说话,他抿了抿嘴唇,拍着徐生的肩膀道:“跑吧。”
他转身说道:“那里面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没有熟面孔,不是吴成林手下的人。“
陆河眼中射出凶光,怒道:“恐怕不是吴成林的问题,那个老混蛋反了!”
“他不怕到时候吴成林的清算?”
“天知道……难道是李家人已经发现了我们做的事情,给了他什么许诺,不然他不可能那么轻易背叛吴成林。”
徐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他望向渐进的那群凶人,问道:“他们想杀我们?”
“看样子是差不离了。”
“他们有几个?”
“喂喂,你想干什么?”陆河看着一脸平静的徐生,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
“有几个?”徐生重复了一遍,陆河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危机感。
陆河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不耐,道:“十五个,可能还有后续。”
“带着枪吗?”
“没有,但有人带了刀。”
徐生点了点头,他将陆河推到店门口,指向右方道:“往那边跑,跑到遇见第四个街道的时候左转,然后就一直跑,我会追上来的。”
“喂,你真的……”陆河刚想说两句,就看见徐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短刀。那是从鹦鹉的口袋里收缴来的,徐生自己用了两次后觉的很顺手,就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陆河知道徐生心意已决,自己也劝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尽自己可能逃出生天。
至于被人撵着跑的理由什么的,倒都是次要的了。在地下,没有几次不明不白地被人追杀的经历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出来混的。
在陆河跑开后,徐生一手把玩着短刀,一边听着外面的人迫近的脚步声。他尽量轻地靠近另一侧的店门。
“砰。”
本就老旧不堪的店门被人踢了一脚,顺理成章的倒下了,甚至连门框都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踢出了些许裂痕。门倒下后,露出后面一张满是横肉的,还带着两道明显伤疤的脸。
然后,他就随着门框一起倒下了,还保持着刚进门时的凶狠的表情。
他的咽喉处,插着徐生的刀。
后面的人还没有看清,徐生便从他的咽喉处拔出了短刀,趁着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向后退了两步,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反应时间。
被一刀贯喉的男子倒在后来的人面前,捂着咽喉,但无法阻止伤口处血液的不住喷涌。
后面的几个伙计即使再凶悍,再看到一个队友已经以这种惨状倒下后,脑子也懵了一下,一下子不敢上前。
但在理清楚现状后,看着面前这个持刀的瘦削少年,伙计的血气明显被点燃了,同伴被杀的恨意和人多势众的信心交织在一起,激励着他们向前。处在前面的几个人人手一根最上端镀了层铁皮的木棍,对着徐生头顶狠狠挥了下去。
徐生一把拉住店内一个矮小的柜台,将其掀翻在地。他们本来就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大大出手,就算一方人多势众,由于空间有限也不可能一拥而上。而被徐生翻倒的柜台对他们来说更是雪上加霜,阻挡了他们的脚步。
一冲在最前面的人冷笑一声,跨了个大步站到了柜台上。而徐生早有戒备,他手上刀光一闪,那人的脚踝处就溅起一片血花。一道极深的刀痕让他脚下一软,把握不住平衡摔了下来。
徐生用左脚在他的脑袋还没有落地前就踢了一记。那人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巨大的痛楚让他觉得自己的头要裂开一样,等真正着地后连手上的木棍都握不住。
后面的人前仆后继,已经有两三人学着前面那人的样子站上了柜台。徐生站稳脚跟后又是一脚踢在柜台上,上面的几人一阵摇晃,从柜台上倒地。趁着这个时机,徐生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木棍。他一手持棍,一手反手握着短刀。
他舔了舔嘴唇,一股奇异的兴奋感仿佛刺激着他全身的细胞。虽然现在徐生是弱势的一方,但他反而希望眼前的敌人冲上来,让自己有机会抛下所有冲杀一番。
虽然有两人倒地,但他们总归是跟着吴成林拼杀了几年的汉子,身上的煞气不减反增。而徐生也没有示弱,他挥动的木棍看似毫无章法,但总能找到敌人格挡的空隙,十几招后,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已经满头是血,眼冒金星了。
若是有人想和徐生近身一战,就免不了被他凌厉的刀光划上两记。徐生的短刀速度奇快又出奇不意,只要敌人由于疼痛动作出现些许停顿,就会被徐生抓住机会击打头部。
徐生一路且战且退,等退到门口时,他面前的敌人已经倒下了一大半。且均是样貌凄惨,有的手臂都被徐生一棍打折,身上的刀伤口还在向外汩汩流血。
即使他们再被血气所鼓动,也瞧出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软柿子,一时不敢向前。
徐生也没有恋战,他一抹眼角的血水,便向街道另一侧的楼房跑去。
这条街上并没有较高的住宅楼,大多数都适合这家便利店一样的一层的低矮楼房,高度可能还不到三米。但楼房与楼房之间的间距不长,每栋之间顶多只有两三米的距离。
之间徐生将沾血的木棍抛在一边,纵身跃起,双手搭在屋檐上,青筋暴起,双脚在墙面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像一只狸花猫一样翻上了屋顶。他俯下身,就这么在屋顶上跑动起来。
敌人呆立在一旁,直到有人喊了一声:“追!”他们才像如梦初醒一般三三两两地追了上去。
但看到徐生的跑动速度,大部分人心里都知道他们已经追不上徐生了,因此追击的速度不快。且他们也想到要是真的追上了徐生也未必是件好事,结果就是他们的态度也变得散漫起来。
徐生没有心思去了解这些人的弯弯肠子,弓着腰在楼与楼之间飞跃,很快就看到了陆河,还有他身后紧跟着的几个追击者。
陆河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一咬牙,跑到了一家废弃的木屋子里。其中一个追击者看清楚了陆河的脸色,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了,毫无犹豫地跟着他追近了屋里
徐生面色一沉,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上和修行时一样散发出了淡淡的血气。眼见着陆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快要被身后一个人追上。徐生的速度也再次提升,如同在追击猎物的猎豹一样,在瞬息间来到了陆河和追击者的头顶。
“砰!”
木屋的屋顶是由几根老旧的木头组成的,原来呆在这里的人家就是因为屋子过于老旧,难以防水才搬走的。屋顶本来被徐生践踏过就摇摇欲坠了,徐生还故意用力向下一跃,老旧的木头就此断裂,扬起一阵带着霉味的灰尘。
徐生恰好落在两人之间,在灰尘中寒光一闪。而追击者也不是常人,面对徐生这一刀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脚踏出稳住身形,上半身向后仰,若是徐生砍向他的喉咙,这一刀只能落空。
但这一刀并没有那他预计的轨道挥动,而是在离他咽喉还有一大段距离时转向,刺穿了他握着木棍的右手。
一道得手,徐生松开了握着短刀的手,借着向前的惯性反身用双臂环抱住了追击者的喉咙。
追击者准备好的攻击手段一点都没有施展的空间,只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从脖子处传来。他以往也不是没有被人锁喉过,但他凭着自己的体格总能反制对手,但徐生手臂上的怪力让他几乎没有思考反制手段的空间。
而徐生也不打算给他慢慢窒息而死的机会。
他一边收紧环抱着追击者脖子的手臂,一边缓缓搭上了他的头颅,五指嵌入他的头皮。
从一旁的水滩倒影里,已经喘不过气来的追击者看到了徐生的脸。
没有凶狠,力竭的样子,徐生看起来只是在做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这样的事像是已经被他做了无数遍。
不知为何,追击者的内心泛起一丝酸涩。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后悔,还是恐惧。
就听到耳边穿来一声清脆的,骨裂的声音。
咔嚓。
追击者的脑袋被徐生拧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重重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