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随着叶倩用力在警署文件上盖上印章,这件集体自杀的案子也迎来了最后的终结。
“这便结束了吗?”徐生心有不解,但又难以直抒心中的疑惑。
“至少对上头的大人物来说,是这样的。”叶倩将桌上剩下几个零散的文件整合到一起,连抬头看徐生一眼的功夫都没有,淡淡地说道。
一旁的难赝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至少我们最后却是找出了问题的根源,不是吗?”
听到这话,叶倩才抬起头,用他冰冷的目光看向徐生:“是,但上头对这所谓根源的做法又是什么呢?仅仅是派人监控。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沈绝把这小子派下来根本就不是为了帮我们查案,谁知道这小子从这次的事件中获取了什么?”
“好了好了……”难赝苦笑着安抚叶倩,余光却瞟到徐生已经转身走向门口。
“你去哪里?”难赝连忙问道。
“案子解决了,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徐生回道。
“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我向来无所谓真相,那是你们才在意的事情。”徐生转过身来,正午刺眼的眼光逼得他眯起眼睛,“只要把这次的事件解决,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不管你们找到的是不是真相,这才是我的工作。”
难赝耸了耸肩,“好吧,你这话说的倒有十足的官僚气息。”
“过奖。”
徐生继续转身,心中却默默补上一句:“当然,我也必须从沈绝那个家伙嘴里撬出点什么。”
半日后,北城车站。
徐生已在此等候了一刻,此时见到熟悉的车牌和车辆,他起身挥了挥手。
黑色轿车开到他的身边,车窗摇下后,露出其中一张英俊的面孔。
陈金溪,前几日将徐生送到这里的人,如今正好又是由他来迎接徐生回去,倒也算是有始有终。
“你的动作比我想象中的更快。”陈金溪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握在方向盘上,笑道。
徐生那对浓密如墨的眉头一挑,像是飞刀般将眼前的疑惑劈开,“你早就知道这里将会发生的一切?”
“这个嘛……跟在上司身边那么久,我肯定也会知道一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不是吗?”
陈金溪从车窗内探出头,看向徐生身后,问道:“那是你朋友吗?”
徐生闻言望去,一片夜色中,身披棕褐色长风衣的难赝刚从出租车上走下,笑着对自己打招呼,手里还提着一个不知装着什么的袋子。
“你怎么来了?”徐生似乎并不为他的到来感到欣喜。而难赝在笑着对车内的陈金溪打个招呼后,匆匆走到徐生跟前,问道:“怎么走得那么急?”
“我说了,案件解决后我就会离开。”徐生皱着眉头微微侧开身子,“而且我想警局的人应该也不是很喜欢看见我。”
“好吧,你怎么说倒也没错。”难赝想到警局内那些警员对徐生惊惧的眼神,不由苦笑着肯定他的说法。
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当警员们得知徐生居然能吸收地宫内奇异的生物频段时,他们感到骇然是十分正常的事。而徐生也习惯了这样的视线,当他在地下不止一次展现他那超乎寻常的体能时,便没少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
难赝将手上的袋子扔给徐生,后者接住后发现其中似乎是一团软物,问道:“这是什么?”
“礼物。”难赝双手插兜,笑着回答道,“你的饯别礼。”
徐生一愣,从小到大他还未受到过饯别礼,在地下也没有这样的习俗,“我不需……”
“我想你总有时候会需要它的,每个男人都需要。”难赝这么说着,不留给徐生分辩的时间,一边挥着手,一边坐上了回程的出租车。
以徐生的速度,若是他真的想要拒绝,拦下难赝不是一件难事。但不知为何,他在收到这所谓的饯别礼后就站在原地不动,目送着难赝的逐渐远去。
陈金溪敲了敲车窗,将徐生的意识唤回,道:“你交了个好朋友啊。”
“我在这里不过两天。”
“两天就足够了,有时候两天都还太长。”陈金溪按下车窗旁的按钮,打开车锁,道:“上车吧。”
徐生坐进车的后排,待陈金溪彻底将车开动后,后者问道:“不打开看看?”
徐生略一踌躇,终究还是打开了难赝给的袋子。黑色袋子中装着的竟是另一个包裹着一套西装的塑料袋。袋上标着血红的“海虎”两个字,下方则是一个由三道又似利爪又似动物牙齿的红色印记组成的标志。
“是一套正装。”徐生如实回答道,但仅是看过一眼后便将其放回袋中,并不打算拆开。
“看清楚是什么牌子的吗?”
“海虎。”
“海虎?”陈金溪反问一句,忍不住吹响一记口哨,“一整套的海虎,现在警署的工资都高到这种程度了,随手就能送人一整套的海虎?”
“很贵吗?”徐生听出了陈金溪的言下之意。但他来到联邦京都的时间实在不多,学的又多是机甲和射击枪械方面的知识,对服装品牌则是一点涉猎也无。
“只要是正品,这么一套,没个二十万我估计都拿不下来。”陈金溪打着方向盘,目光注视周围行进的车辆,道:“二十万……这些警察一年下来到手的薪水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居然就送给了你这个和他只认识两天的人。还是想我说的一样,现在这些警察的福利水平能高到这种程度,早知如此,我还干什么秘书,早去上警校了。”
“二十万……”即使徐生心里有所预估,这个价格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在地下,买一条命估计都不用一万联邦币,也就是说这一套衣服,足够雇人将一个小型的黑道帮派铲除了。
他忍不住再把衣服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看起来和别人穿的正装也没有什么不同啊,为什么价格会贵上这个多?”
“品牌吗,不就是这种东西。”陈金溪冷笑一声,听起来他就对这事有着独到的理解,“一开始可能确实是凭借本身的设计和质量赢得客源,但当它的价格跨过某条线,进入奢侈品的行列后,它们便不再遵循质量等于价格的原则了。一种叫格调的无形的东西会不停地将价格的那条线抬高,直至抬到一般人都无法承受的地步,格调便完成了它的使命。当然,也就是在这时候,价格便也成了格调的一部分。”
“对了。”陈金溪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那朋友名字叫什么?”
“难赝。”
“难赝……南……啧。”陈金溪思忖数秒后,不禁哑然失笑,“原来如此,原来是这家伙。”
“怎么,你认识他?”徐生皱起眉头,忽感自己像是置身于一大团迷雾之中。之前解决案子后,他才有的豁然开朗之感,在和陈金溪的对话后又被一团新的迷雾取代。
“他是不是和你说他的姓是困难的难?”
“没错。”
“那就对了,看他的年纪,应该是南家的二公子,真名吗……南权恒。”
看着后视镜中徐生轻微的不解,陈金溪解释道:“还记得真历之前,联邦还未成为联邦的时候,这片土地仍是笼罩在封建帝国的余晖下。直到两百三十年前,最后一代陈氏王朝的皇帝迫于政治压力不得不采取虚君共和的政体,而在那位皇帝死后,王朝更是被但当时的地方政党划分。尽管他们都想着独吞大权,但海的另一边,天国已在七十年前便完成了大一统,为了对抗潜在的威胁,他们不得不组成一个松散的联邦。”
“这便是当今联邦的雏形,你应该在历史课上学过。”
“你忘了我,身在地下,那里哪有什么历史课?”徐生笑道,“但一个好为人师的家伙给我讲述过这段历史,所有我对联邦的发展还是有一个粗略的概念的。”
“那就好,这样我便不用费心力帮你介绍一些细枝末节了。”陈金溪打开雨刮器,将车窗上的飞来的雨丝刮到两边,“当时共有八个家族瓜分了联邦土地,并在两百二十年前签订了联盟条约。但松散的联盟无法聚集起所有的有生力量,势必无法抵挡天国的入侵。因为在接下来超过一个甲子的战争岁月中,联盟可谓是节节败退,也就是在这是,天北域被迫成为于天国交战的孤地,致使这片地区直到现在都面临着不少争议。”
“而就在一百五十余年前,八大家族深知继续内斗下去无非自取灭亡,它们重新聚集,召开会议,甚至交出了自己掌握的权力。自此,松散的联盟一去不返,只留下一个能将所有资源,力量用于与天国对抗的联邦,一个稳固的政体。”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车窗上的声音令车内的两人都烦躁起来。陈金溪随即打开了车载音响,而音响所放的正好是电影《末代皇帝》的配曲。
“在联邦还处于封建时代时,有这么一个朝代。皇权旁落,世家林立,大权尽握于世家门阀手中,便是天子也要看着世家的脸色行事。为何?因为世家的势力满布朝野,所谓天子,若是失去了他们的支持,和一乡间小儿又有什么区别。而不仅是那个朝代,历朝历代,哪有彻底脱离世家影响的王朝。即使有强势的帝皇能压制世家,但在他们驾崩后,若是后继者难以为继,必然招致反噬。至于现在,虽说联邦已经跨入了文明时代,但谁又能说,如今的联邦不是仍处于世家的阴影下呢?所谓天下无新事,大抵是如此了?”
“你的意思是,八大家……”徐生问道。
“没错,八大家知道家族体制已经不再适合权力的延续,于是他们心甘情愿交出大部分的权力。但作为交换,他们自然也得到了政治和经济上的特权,堪称联邦内的隐形世家。而这对在我们检查局的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秘密。”
“至于,南家……”陈金溪扶正自己微微下垂的眼镜,一字一顿说道:“便是那八大家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