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纷乱的光,不同颜色的光,任人踩踏在破碎的光影上,裤腿上的阴影像是不小心溅到的水渍。
声音。
吵,极吵,搅得人心烦,分不出到底是什么乐器击打造成的声音。
气味。
奇怪,繁杂,混乱,香水,体味等各种气味混在一起令人生厌的恶心味道。
还有……感觉。
迷乱,纵欲的感觉。
徐生讨厌这里,因为这儿让他想起地下最不堪的地方。那些舞厅,那些黑帮抱着舞厅里的女人走向一间间旅馆。徐生见过,而自从见过后他就明白一件事情,自己的养母亦是同样,当年便是一个在男人怀中强忍屈辱的人。
没有人觉得徐生是个幸运的人,出生在地下,养成了杀人如麻的木讷性格,哪一点都和幸运沾不上边,唯独徐生自己坚信他是个幸运的人。
因为他遇见了妹妹,遇见了高师,遇见了独属于自己的兄弟,朋友,甚至有着摧毁一切的可怕力量。
和他相比,他的母亲才是不幸的,因为她连抗争的力量都没有。
这就是为何徐生讨厌这间夜店,他让自己想起自己最无力的那段时间,同时也就是这样的地方,给予了他母亲一生的不幸。
徐生挤过人群,走到吧台旁,陆河已经在此恭候多时。兄弟二人比邻而坐,徐生先开口问道:“怎样?”
“已经锁定目标了,刚刚进入包间内。”陆河抬头向后一望,目光掠过人群中的几个暗桩,“你的想法呢?”
“既然已经锁定了,那还等什么?”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陆河轻笑一声,站起身来,一直在人群中观察着他的联邦暗桩也得到消息,整齐划一地朝陆河的方向从四面八方涌来。
徐生也随之站起,跟在陆河身后朝着二楼走去。
二楼对很多人来说是从未去过的地方,因为若要上去,必须现半一张价值十万联邦币的贵宾卡。对很多年轻人来说这是一笔巨款,就算有支付能力也未必愿意为了自己无所谓的好奇心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二楼不是舞厅,而是一所所包间,二楼中间空旷的地方被人装修成了一处小型泳池,几位阔少带着女人躺在刚刚没过他们腹部的水深中高谈阔论,泳池的水中还飘着花瓣之类的装饰物,一看便知道造价不菲。
门口有两个大汉把守,虽然他们穿着西装,但还是掩不住一身的流气。两人看见陆河和徐生带着一大票陌生人上门,心中一惊,心道这不会是便衣来搜查了吧,但怎么会一次来这么多个?
可规矩就是规矩,虽然心中打了退堂鼓,但两人还是上前将一众人拦下:“请出示贵宾卡。”
陆河翻出自己的证件:“联邦检查局,让开。”
检查局。
三个字如惊雷一般打在两人心头,这可是比寻常他们打交道的那几个地方警局的便衣还要难缠的对手,但他们不在京都,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跑到天北来。
“这……”其中一人反应快些,态度也瞬间恭敬起来:“对不住,几位爷,但我们老总吩咐过,这儿没有办卡确实不能进去。你说,要不我们先给老总打个电话,等他的许可证下来之后你们再进去怎么样?”
“你让我们等?”陆河冷笑道。
别的年轻人可能就被他谦卑的态度骗了过去,但陆河常年在地下摸爬滚打,甚至这些黑道的手段。更是深知兵贵神速的重要性。要是真让这个小子以这个借口让他们在这里等上一会,整个二楼的证据都会被销毁得一干二净。
“这……这毕竟是规矩嘛,还请不要为难我们两个下人。”另一人也凑上前讪笑道。
“少他妈废话,联邦检查局直接下达的命令,你们几个竟然还敢拖延,还敢说什么等老总的指示。怎么,你们那老总难道比联邦还大吗?”陆河怒斥道,二话不说就扣了一顶帽子上去。
“不,不……只是……”两人本就不擅长辩论,嘴巴也笨,被陆河这么一吼,顿时失了主意。
“滚开!”陆河也不客气,反正自己身后还有徐生,直接前往冲就是了。
把守的两人背后冷汗直流,心脏狂跳,夹在对老总的恐惧和对联邦的敬畏之中,又面对陆河这么硬闯的人,两人本能地伸手一挡。
徐生的身影在众人面前一闪而过,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陆河之前,双手各自扼住两人的手腕。
从未经受过的酸痛自两人的被握住的部位传来,仅仅凭借握力,徐生便让比他还高尚十几公分的两人痛的双腿发软,禁不住跪倒在地,只听见两声清脆的骨折声音和随之而来的凄厉惨叫,徐生松手同时,两人手腕如同被抽去骨头般软瘫瘫地垂下。
除了见怪不怪的陆河,他身后众人都不禁也出了一些冷汗。任谁都看出徐生刚刚真的就是轻描淡写地就捏碎了两人的腕骨,但就这件事在场任何人都没可能做到。
不理会依旧在惨叫的两人,徐生跨过他们的身体,带着身后一群人走上二楼。
可能是两人的惨叫惊动了二楼中不少人物,在大厅中的几人目光游离在他们身上,惊惧,恐惧,嫌恶等等情绪不一而定,唯一确定的是,连一丝的积极情绪都无。
陆河抽了抽鼻子:“好重的气味。”
“什么味道,毒品吗?”
“不是,是特别调制的香水味,这种味道刚好可以中和一些特殊毒品的气味,我在底下的时候闻到过。”陆河说道,“213房间,沿着走廊直走,尽头左侧倒数第二间。”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话音刚落,213的房门便被打开,一男一女从中走出,看见迎面而来的一群人不禁面色一变。
“应该就是他们了,他们刚走出来之后,我闻到了一阵不一样的气味。”陆河在徐生耳边轻声道。
徐生微微点头,径直向两人走去。
虽不清楚徐生身份,但从他看自己的眼神中,男人依旧感到无比不安。他努力平复心情,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女人,她比自己还不如,仅仅是这威逼的气氛就已经让她脸色煞白。
“什么事?”男人强撑着问道。
“联邦检察局。”徐生也照着陆河的样子取出自己的证件,“有事请你们走一趟。”
两人脸色顿时白得和死人一样,但男人好歹还有两分理智,他心一横,将女人朝着徐生怀里狠推一把,转头便朝着另一侧的出口夺路而逃。
只要徐生被这么一阻,自己就有逃生可能,尽管微乎其微,但男人还是要拼命争取这一线生机。而就是他没跑出两步时,一股庞大吸力从他身后席卷而来。
徐生单手一挥,天王之力便将男人一把凭空吸来。
被在地上拖行数米,男人身上的华服已经破碎,不由自主地滚到徐生脚下,被他一脚踩住后背。
泳池中,几人面色阴沉,缓缓后退同时,徐生身后的检察厅众人察觉他们的动向,瞬间掏出随身携带的枪支瞄准几个刚有所动作之人的头颅。
咔嚓。
清脆的金属上锁声响起,陆河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将被锁起,一脸生无可恋的他拉到身后。
……
“呼……”
元禄市东侧,一处小区的别墅群内,一对兄弟坐在沙发上抽烟,面前摆着两杯已冷的茶水。
烟是名贵烟,茶是便宜茶。
弟弟正值壮年,但兄长已经老了,两鬓是无法掩饰的白发,额头是褪不下去皱纹。
余大勇,余大志,两位在和勇毅中也有着不错地位的男人躺在沙发上,面色却不像往常一样轻松。
“是吗,你部下闹出的事情,成为了联邦用来攻讦社团的武器。”余大志说道。
“如果我说我没想到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信吗?”余大勇怔怔地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信,当然信,我的弟弟一向不喜欢这种事情,我难道还不知道吗?”
“你知道你的兄弟不会做什么,我却不知道我的兄弟会做什么。多少年了,我带着他们为社团打地盘,出生入死,形影不离。结果我一不在,他们就闹出了这种事情。他妈的,去强奸一个女人,去强奸一个女人!”余大勇几乎是吼叫起来,年岁渐长的他也只有在兄长面前会暴露如此癫狂的一面。
“他妈的,他们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这种事情吗。和勇毅的人要什么没有,钱,车,枪,甚至毒品都有,女人呢,女人当然也有。去夜总会,那里有多少女人,大把大把,然后他们做了什么,去强奸一个和他们一点仇怨都没有的女人,一个弱女子!”
余大勇双手深入油腻的头发中,明明此时他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但下属的背叛令他完全无法接受。
“人各有志,就算是兄弟也有自己的想法,你别太在意了。”余大志安慰道。
过了良久,余大勇才开口:“那个命令不是我下达的。”
“我知道。”
“是有人越过了我,对我的兄弟下命令。”
“只有这个结论。”
“是谁?”余大勇将手放下,双臂上青筋乍起。
“和狂龙有关的人吧,可能是能在狂龙里有着一定话语权的人。能越过你直接下命令,那人的职位定然不低,而且他一定是特别关心狂龙的利益才会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情。要知道这种事情必然会暴露,无非是早还是晚的事情,他这么做还有一点能肯定的是,他确定你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么嚣张,是狂龙的几个股东?”
“不清楚,但弟弟,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
“我知道。”余大勇将茶水一饮而尽,“我知道。”
余大志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自己的弟弟钻牛角尖,和狂龙的几个股东拼命,到时候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方是自己的亲弟弟,一方是自己以往的同僚,自己能站在哪方,能偏袒那方,可有得头疼了。
对他来说,相安无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维持稳定的第一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