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姐姐?”
听着越无咎有意一口一个的“好姐姐”,施宣铃不由脸上发热,她下意识向后退去,那道英挺身影却愈发上前,直将她逼得退无可退,腰肢都抵在了石桌边沿。
“阿越,我……”
施宣铃才想开口,越无咎却是大手一圈,将她牢牢禁锢在了怀中,他冷峻的一张面孔凑近她,眸光幽深,却是倏然压低了声,逐字逐句地缓缓道:
“我曾为你种过一朵花,一朵七雾结颜花,多么动听的……情话啊,简直太妙了,是不是,好姐姐?”
他说着强劲的手臂一用力,将施宣铃往怀中一带,施宣铃猝不及防,险些撞上他胸膛,她手腕上铃铛也跟着摇晃作响。
“我早知那小子对你‘别有居心’了,他单枪匹马夜闯城门之时,你去迎他,他瞧你的眼神便不对劲,果然……”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施宣铃脸上愈加发烫,她一边伸手去推越无咎胸膛,一边解释道:“阿越,我只将小陌当作弟弟,他来找我也只是想为奉氏一族寻一条新的活路……”
“弟弟?”越无咎冷笑了一声,一把抓住施宣铃推他的手,俯身欺近,逼着她向后弯下纤纤细腰,整个人都快贴到石桌上了。
“我就是信了你的鬼话,神女大人,你不妨告诉我,你到底还在外头招惹了多少我不知道的‘好弟弟’啊?”
一阵蒙蒙白雾在越无咎肩头缭绕升起,施宣铃陡然瞪大眼眸,在雾中瞧见了一只怒气冲冲的炸毛山猫,那毛茸茸的猫尾巴还气得卷成了一团,一副不知喝了几两醋的委屈模样,委实叫人见了忍俊不禁。
而施宣铃也的确没忍住,在这般情形下竟扬起了唇角,她另一只手也向醋猫伸去,生了几分逗弄之意,然而还不等她抚上那张俊逸脸庞时,她那只不老实的手已被越无咎一把扣住了。
“你还笑!”
越无咎捆住施宣铃双手,愈发欺身逼近她,两人鼻尖都要碰上了,而他肩头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灰猫也瞪着圆溜溜的一双眸子,好似想要赌气地咬上施宣铃一口般——
“你为何总是这样,见了谁都心生怜悯,都恨不能一股脑儿地带回家,施宣铃,你到底还要收留多少猫猫狗狗啊?”
听到这句“猫猫狗狗”,施宣铃终是绷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抬眸凑上前去,亲昵地蹭了蹭越无咎的鼻尖,柔声哄道:
“阿越,那是我弟弟,我拿小陌当亲弟弟看待的,难道你不许他随我一同归乡,回到云洲岛过上安宁平静的日子吗?”
鼻尖被这么一蹭,炸毛的山猫瞬间消了几分怒意,扭成麻花般的尾巴也渐渐舒展开来,可那双明亮的眸子却还是瞪着施宣铃,不情不愿地道:
“我……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有说不让那小子回到云洲岛吗?”
越无咎说着手下发力,又将施宣铃往怀中一扯,他额头抵住她额头,四目相对间,他别扭地低声道:
“反正,待一切了结后,你携奉氏族人归乡之时,我们得再在云洲岛上补上一场大婚才行,当着你所有同族至亲的面,也包括……那小子。”
“咱们不是在山中拜过天地了吗,你还想在岛上再补一场?”
“自然要补了,那小子口口声声喊着你‘姐姐’,平日里见了我却只冷冰冰地称我一声‘羽将军’,他心里打什么主意我还瞧不出么?他既这般不甘不愿,那我就让他亲眼见证,彻底死心,叫他再无话可说,纵有一肚子不忿也得乖乖认我这个‘姐夫’!”
小灰猫又气鼓鼓地瞪大了眼眸,哪有平日里半分冷面威武将军的模样,叫施宣铃不禁都莞尔一笑:“幼稚鬼。”
“分明是那小子不认我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是他挑衅在先!”
“你,你还真是……”施宣铃轻轻一撞越无咎额头,哼哼道:“真是只小气的山猫,野性难驯,张牙舞爪地就知道咬人!”
“那当然,我还会咬你呢!”
越无咎目光陡然一亮,想起什么般,凑到施宣铃耳边,不怀好意地一声笑道:“神女大人,你浑身上下还有哪里没被我咬过,你说说,我也给你补上,成不成?”
“厚颜无耻,该罚三十军棍!”
施宣铃再听不下去,绯红着脸挣脱双手,一把推开越无咎,扭头却有一阵风雪灌入四方亭中,吹起了她长长的发丝。
她微眯了眼眸,望向亭外风雪,忽然就静了下来,整个人若有所思,越无咎也觉察到她的心绪,同她一起望向白茫茫的天地间。
有细微的叹息声倏然落在亭中,施宣铃幽幽开口道:“不知这场风雪,何时才会停?不知云洲岛上,又有没有下这样大的一场雪呢?”
她清浅的茶色瞳孔中蕴含着万般情绪,最深处还藏着一份隐隐的担忧,拂雪盛宴将至,一切计划是否能够顺利,他们当真能成功除掉息月寒吗?
劝归,劝归,族人们究竟哪一天才能真正归来,回到云洲岛上,回到他们数百年前生活的地方,放下执念,从此安居乐业,再不用捆绑在那个疯魔的“复国梦”中?
“阿越,我累了,我其实……真的不想打仗了。”
施宣铃望着亭外风雪,失神地呢喃着,她今夜听闻了小陌阿娘的悲惨经历后,愈发坚定了要解救奉氏族人的心愿,无论如何她都要带剩余的族人们回到故乡,让他们再不用飞蛾扑火,做出无谓的流血与牺牲,从此可以过上安宁平静的日子。
可前路茫茫,究竟还要走多久,才能得见天光?
仿佛瞧出了施宣铃的忧思,越无咎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与她一同看向亭外呼啸不止的风雪,下巴抵在她头顶,字字意味深长道:
“你放心,云销雪霁,长空放晴的那一日,一定不远了,你我心中所求皆能实现,到那时,不仅奉氏一族得以归乡,我还会陪你去道观中迎回你母亲尸骨,带她一起回到云洲岛,回到你们奉氏一族数百年前的家乡故土……”
——
雪覆大山,寒风猎猎,一面黑金色的旗帜飞扬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旗上勾着特殊的月亮图案,幽冷又神秘,正是赤奴部落的象征。
传闻赤奴人信奉月亮神,正因赤奴人的先祖们便是在海上开凿了一条道路出来,通往月亮之上,获得了月亮神赐予的无限力量,这才得到了强劲的体魄与凶悍的厮杀能力,一举斩杀了海中的上古猛兽,从此在海上建立起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度。
所以每回赤奴人出征,必定会高高举起代表月亮神的旗帜,祈盼得到神之庇佑,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而这回,代表月亮神的黑金色旗帜,出现在了青黎大山中。
息月寒携月尊国师,以及赤奴最精锐的几队修罗兵,终是浩浩荡荡而来。
裴世溪一袭玄色长袍,领着奉氏族人在山间入口处相迎,他望着遥遥靠近的那批人马,俊美无俦的一张脸上无甚表情,只是幽幽吐出几个字:
“他们来了,一切终于要……开始了。”
冷萤站在裴世溪身旁,特地身着华贵宫装,以“童鹿太后”的身份在此迎接赤奴王的到来,以彰显童鹿的诚意,以及对赤奴部落的重视。
她面上同样不动声色,只是在看清战马上息月寒的模样后,心头暗自一惊——
“原来赤奴王当真面目奇诡,抛却凡人之躯……形如大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