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卿本是好意,听她这么说,不由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张口怼道:“瞧嬷嬷这话儿说的,他才多大个人呀,哪里就那么多忌讳了,我看是嬷嬷想多了罢。”
那嬷嬷也是好意提醒,见秦可卿不领情,她便不再多言,退回一旁继续当她的木头人去了。
众人听她都如此说了,贾母和王夫人、尤氏她们也没说什么,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随她去了。
宝玉随着秦可卿来到她的房中,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味儿袭人而来。
宝玉觉得眼饧骨软,连说:“好香!”
入内向墙上望去,便见上方挂着一幅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画里美娇娘手拈鲜花,被一丫鬟搀扶着,垂下的美目妩媚动人,一副自在惬意的样子,让人心之向往。
宝玉看着看着便又有些痴了,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被秦可卿换回了神。
随后,他往画的两边望去,便见那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
而下方的案上,设着武则天当日镜室中设的宝镜,一边还有摆着飞燕立着舞过的金盘,盘内盛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
而另一边设着寿昌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悬的则是同昌公主制的联珠帐。
宝玉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觉自己的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对着秦可卿那是连连说好:“这里好!”
秦氏见此,笑着说道:“我这屋子呀,大约神仙也可以住得了,宝叔儿喜欢便好。
宝叔儿不是困了吗?
快些躺下歇着罢。”
说着,便亲自展开了西子浣过的纱衾,移了红娘抱过的鸳枕,与丫鬟婆子一起服侍宝玉卧好,这才带着人离开。
屋外众人吃酒看戏,而屋内香炉烟气渺渺,香气逐渐肆意蔓延,贾宝玉也渐渐入了那梦中幻境。
恍惚之中,宝玉悠悠荡荡随着秦氏来到一处地方,只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希逢,飞尘不到。
见此,宝玉心中不由欢喜,暗暗想道:“这个去处真是有趣,我就是在这里过一生,纵然失了家也是愿意的,强如天天被父母师傅打呢。”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听到山后有人在做歌,曰: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
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
歌声还未停息,便见一仙姑模样的女子走来,蹁跹袅娜,美若天仙。
宝玉见是一美貌仙姑,心中十分欢喜,忙上前作揖问道:“不知这位神仙姐姐从哪里来,如今又要往哪里去?
我恍惚来到此处,也不知这是何处,不若麻烦你带我到处走走罢。”
仙姑听了,笑着说:“我住在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
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因近来风流冤孽,缠绵于此处,是以前来访察机会,布散相思。
今忽与尔相逢,亦非偶然。
此处离吾境不远,别无他物,仅有自采仙茗一盏,亲酿美酒一瓮,素练魔舞歌姬数人,新填《红楼梦》仙曲十二支,不知你是否愿意随吾一游?”
宝玉听她如此说,自是无有不应的,便跟着这仙姑去了。
走了一会儿,只见一座牌坊,上面写着“太虚幻境”四个大字。
转过牌坊,就是一座宫门,上面横书四个大字,道是:“孽海情天”。
又有一副对联,写的是: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宝玉看了,心中感慨道:“原来如此。
只是不知何为“古今之情”,何为“风月之债”?
从今日起只怕是要领略一番咯!”
随即又随那仙姑进入二层门内,只见两边配殿皆有匾额对联,一时看不尽许多,惟见有几处写的是: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夜怨司、春感司、秋悲司。
宝玉看后,便向仙姑请求道:“不知可否麻烦仙姑带我到各司中游玩一下,我对此很是好奇?”
仙姑却道:“此各司中放着的皆是普天下所有的女子过去未来的簿册,你一个凡眼尘躯之人,不能先知的。”
宝玉听了越发好奇,更想去看看了,便再三央求于她。
仙姑见此,有些无奈的道:“也罢,那我便领你在此司内随便看看算了。”
进入门来,只见有十几个大橱柜在那放着,上面也都用封条封着,而那封条之上,皆是各省的地名。
宝玉见了,心下思量一番,便一心只挑自己家乡的封条看。
找到后,只见那边橱柜上的封条上写着:“金陵十二钗正册”,再看下面的两个橱柜上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副册”,另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
宝玉见此,便伸手先将“又副册”橱柜开了,拿出一本册子来翻看,看了一会儿,见看不明白,便丢了这本册子,又去开了副册的橱柜,拿起一本册来看,但看了还是不明白,便又扔在一边,再去取“正册”看。
见他看得如此专注,那仙姑怕泄露了天机,就掩了卷册,笑着对宝玉说道:“你又看不明白这些,还是别看了,随我去游玩吧,何必在此打这闷葫芦呢!”
宝玉听罢,便恍恍惚惚的弃了那卷册,随着警幻来到了一处宫殿,只闻一缕幽香,也不知何物。
宝玉好奇问她,警幻便笑着介绍道:“此香尘世所无,名叫群芳髓。”
宝玉听了,心中自是羡慕,不过并未多言。
两人入座后,就有美貌的小丫鬟捧上茶来。
宝玉端起一杯尝过,只觉清香淳美,便问她这茶叫什么名字。
警幻便再次介绍道:“此茶名叫千红一窟。”
宝玉听了,称赏的点了点头,就又接着品起了这茶来。
不一会儿,便有小丫鬟来设摆酒馔,真是“琼浆满泛玻璃盏,玉液浓斟琥珀杯”。
宝玉见此酒清香甘洌,异乎寻常,又不禁开口询问。
警幻耐心的再次为他解答:“此酒名为万艳同杯。”
宝玉听罢,连连称赞这个名字起的好,举杯与她同饮。
饮酒间,只见又有十二个舞女上来,随着音乐奏起,她们便随歌而起。
“开辟鸿蒙……”
刚唱了一句,警幻似是想起什么,对宝玉说:“此曲《红楼梦》不比尘世中的曲子,想你也未必听的明白,不如你先看看稿子,再听曲子罢,免得你听得味同嚼蜡,觉得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