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城市很安静。
    无论是住宅区的马路交汇口，还是商业街的服装店一条街，都不复之前那一阵晚高峰的喧闹。
    曾经在这流窜，专门找松懈顾客下手的痞子不见了。
    曾经在这游荡，专挑浮游炮不在时挑快速道上的悬浮车碰瓷的老人家也不见了。
    曾经拎着包，三三两两逛着新店铺的姐妹花，他们一整天有超过一半时间在这条街上晃荡，如今他们也不见了，那些店铺也因为顾客的流失，大多数关了店铺。
    就这么两三天，往昔的繁华就如同梦幻泡影般消失了，过去的热闹早已不在，仅留下曾经的住民感慨着世事无常的沧桑。
    从这条路上走过的倪凡到现在还是恍如隔世般，一时间没从这一条路的萧条带来的冲击中清醒过来。
    “什么啊，都没人了”。
    路边的店铺大多数都已歇业，仅剩下的开着的也仅仅有一些粮食站，武器店这些国家产业在运行，其他的玩具店，炼金店或者服装店，大多数都紧锁着门。
    这下有末世的味道了，以前倪凡在城市待久了，甚至忘了当前的时代了，现在站在街上，风一吹才想起来，如今正是灾难的世界。
    “也不知道黑市怎么样了，应该还有人吧”。
    面前是通往黑市的胡同，阴森的风带着一丝湿气吹来，彻骨的凉意带走脸上本就不高的温度。
    紧了紧外套，他小步走进胡同，今天的任务是把腰间的两瓶血液卖出去，而地址就是这胡同最中央。
    这城市内规模最大的黑市，“自由市场”。
    还是曾经那一家店铺，倪凡下了楼梯，如他所想，以前熙熙攘攘的地下黑市，也受到了这次集体出征的冲击，显得极为寂寥。
    这两千多平米的地下空间，本应挤满了来购物或者来出售物品的人，本应店铺齐开，充斥着招揽的呼喊声。
    可入眼而去，十家店有七家关着门，剩下三家也极为冷清，门可罗雀，曾经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还活着没有。
    看向左前方，那里有一家占了三个店面的铺子，此时它的霓虹灯在这看起来格外显眼，没有人群阻挡，那发着光的招牌在入口就如同小太阳一样。
    那一家就是这里最大的血液回收商，之前他都是找这家店主回收血液，此时那店主正在门口和相邻店铺的聊天，只是远远看过去，他们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
    稍微走近点，他们的谈话声传了过来，好像在讨论空想树的事。
    “老哥，你确定吗？你去的话那边是不会给补贴的”。
    “我知道，不给就不给，这段日子我钱也攒够了，去那里的资金够用了。你也来吧，你肯定比我更有钱，到时候我们一起收了那棵树，一起消灭这乱世，当新世界的王”。
    听着隔壁店主的话，老店长也只是苦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该说什么呢，果然他还是太年轻了，没有经受过社会的锉刀啊，不过也不好说这就是坏事。
    “我老了，经受不了这种大起大落，这种事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做吧。之后你要是真吃掉那棵树，别忘了老哥我就好”。
    “哈，放心吧，能不能轮到我还不好说，毕竟咕哒在，有她在恐怕别人都没戏，不过要是有我一杯羹，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哈哈！好！有我徒弟的三分气势了，说吧，你需要什么材料，我成本价卖给你”。
    老店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虽然知道他能收掉空想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对方这样倒是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那我就先谢谢了，诶，你有什么事吗？”
    听到对方的话，老店长愣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没喊自己，而是对着自己身后的人说话。
    回过头看了眼，是老顾客了，他像是才来，正尴尬地看着自己两人。
    “哦！倪凡啊！怎么，又抓到中级怪抽血了？”
    听到对方的聊天被自己打断，倪凡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他也挺想听下去的，关于空想树的事他也不怎么清楚。
    不过现在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要继续聊下去了，自己也别再想这事了。
    “啊不是，前几天抓到两个高级的，所以这次来找你了”。
    眼前老店长脸色明显沉了下来，看他这样，倪凡也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要是惹得他不开心，自己之后的生活费就没了，毕竟店铺没几家，他这一招呼，别的店铺都不一定待见自己，到时候只有自己找渠道了。
    “嗯？你现在不收了？”
    老店长沉吟了下，隔壁店铺看他这样，也只是为难地看着他，想知道他的打算。
    大概过了十几秒，老店长才开了口。
    “行，你来吧，把血液给我”。
    “好，给！”
    到这，倪凡才算叹口气，此时边上那人笑了笑，跟倪凡解释说。
    “因为现在城市里没什么人，所以没人要血液了，而且军方也把赌注全压在空想树上，库里的血液已经有富裕了，现在的这东西已经卖不出价格了，老张要也是给你面子，要是其他人都不一定收”。
    “这样啊，我还不知道，真抱歉”。
    这话是真心的，如果真的照他所说，换做是倪凡，那他作为店长也不会收下来人的血液，因为这真的是亏本买卖，能收真的是给自己面子。
    老店长给血液做好检测后，就开口道。
    “现在的情况刚刚他也和你说了吧，你说我给你多少钱合适？”
    “这”。
    这可真把自己难住了。
    说五六百万吧，恐怕他直接翻脸，说五六十万吧，自己也混不了两天就花完了，之后咋办？
    “两百万吧，毕竟你也知道我的情况，除此之外啥也干不了了”。
    听到这答复，老店长从柜台下取出一沓钱放在了倪凡面前。
    “我只能给你一百万，毕竟我也没有处理这血液的渠道了，这钱是友情费，之后你的血液就别来找我了”。
    这算啥？经典赶人剧情？
    虽然自己知道现在的血液已经没什么价值了，但用这种方式说话，怎么也不合适吧。
    然而现在钱掌握在对方手里，自己也没办法说啥，倪凡收了钱，直接转身走了。
    毕竟在这除了受气，也没啥说的了。
    果然资本家就是旧社会地主，利用完没价值就扔了。
    回到了家里，虽然很气，但这钱怎么说也不能就这样扔了，毕竟这是自己拼死拼活赚来的。
    有了这一百万，虽然没有预期中多，然而在当前情况下，想必还是能够屯一些食物够自己撑过这段时间的窘境的，而且应该还有些空余，说不定还能多一些来武装自己。
    不过今天是没有心情出门购物了，晚上好好睡一觉，明早再去吧，心累了。
    “箱子，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还有些钱，不过用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靠这些估计只能熬半个月不到。
    好在这次钱来得及时啊，赶紧从里面抽出些日常用的，随即将那一沓都放了进去，做完这些，倪凡迅速锁上了箱子。
    “行，虽说有点晚，不过之后就不用再上班了吧”。
    看向墙角，之前假腿已经有些破损了，之后看看能不能订做个新的，床铺也太矮了，睡起来有点不舒服，枕头只能用旧衣服垫着，睡一觉起来颈椎都很酸。
    需要买的东西太多了，之前经济拮据不能买，现在稍微缓解了点，可以考虑生活质量了。
    正看向柜子时，外面一阵敲门声响起，开始只是有点轻，倪凡还以为是流浪汉来刮地皮。
    只是，正当他这样想时，一个女声响了起来。
    “你好！有人在吗？”
    这声音？莫非！
    那个长发英武脸的女子身影浮现在脑海里，就是她，把自己坑的差点无家可归。
    她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到这来？为什么要敲我家门？
    问题一个个冒出，可自己根本没办法解答，他对这人了解极少，仅仅局限于她自称自己姐姐，和母亲住一起，其他全都不知道。
    不知道她怎么来的，父母是谁，不知道她为什么和自己父母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执着自己。
    “啊！！真是的！”
    轻呼一声，他小步来到门口，脚步很轻，他并不想外面人知道自己在里面。
    可是敲门声越来越急，外面人的耐心在不断被消耗，似乎今天她一定要进来一样，而且她好像确定里面有人，依然在执着地敲门。
    不行了，再不开，她真的会把门砸破，而这地方，倪凡还是打算住很长一段时间的。
    只能面对了吗？
    “好啦！来了来了！别敲了！”
    只能面对了。
    不爽地走到门旁，如所料般，外面的人正是她。
    看到门打开了，她迅速收回手，脸从焦躁一秒转变成灿烂的笑容。
    “弟弟！你过得怎么样！”
    摸了摸自己脸，跟之前的触感不一样，自己现在是戴着面具的，并不是先前毫无遮挡的样子。
    所以自己说并不是倪凡应该也没事。
    “你认错了，我不是你弟弟”。
    说完，他就要关上门，然而对方速度更快一筹，直接用手按住了门，倪凡一时间还掰不动。
    得，这回看来是关不了了，只能看她有什么话了。
    皱着眉看过去，眼前这人正满脸狰狞地看着自己，只是这狰狞像是强忍着兴奋的表情，而不是凶狠的表情。
    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还有什么事吗？”
    看到倪凡怎么都不愿意承认，这女子也像是认怂了，她左看看右看看，随即说道。
    “我稍微看看，我在这里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是我们家族特有的气味”。
    “哈？”
    “嘿嘿，你其实是瞒不过我的哟，不管你不愿意承认也没办法，姐姐就在这里”。
    “我说了我不是”。
    “好好！你不是”。
    像是应付般的回答，倪凡一阵头大，这人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可理喻，已经没办法沟通了。
    “行！行！随你吧”。
    没有再管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的那人，倪凡挥了挥手走回了自己房间，外面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她高兴转就转吧，自己的宝贝都在自己房间里。
    “啪！”
    “嗯？！”
    手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回头看去，那女子正紧紧抓着自己手？！
    使劲拽了下，不愧是超能者，抓着自己的手丝毫不能挣脱。
    “你干什么？”
    像是自己也惊讶竟然会做这种事，女子有些后悔地松开了手，刚刚看他要离开，一时紧张之下自然而然地伸出手。
    “啊，你准备去哪？”
    倪凡一听这话，脑袋又是一阵头疼，她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我是不会去店里的，只要父母安全就好，不需要顾虑我”。
    “怎么这样！”
    想到昨晚母亲跟自己说的话，那女子不禁有些丧气，她说的是对的，自己不应该来，弟弟确实一个人活着更好吧。
    看她好像想明白了，倪凡后退两步准备关上门。
    “对，就是这样，之后我都会自己生活，所以你和老妈就别管了”。
    “可是”。
    “没有可是了，拜”。
    此时必须要硬气起来，倪凡说了声便关上了门，这样的话，她应该就不会再来了，自己以后的麻烦也减少不少。
    看到面前的门关上，那女子终于放弃般垂下了肩膀，本来今天感觉到了弟弟气息，兴致冲冲地赶过来想要带他回去，可如母亲所料般，成为了这个结果。
    “弟弟，你真的那么恨我吗？”
    “弟弟，你真的不想和爸妈团聚吗？”
    “爸妈其实很想你，一直想要见见你，我们家人也一起生活吧，毕竟好久没见面了”。
    听着外面的自言自语，倪凡的心只剩下烦躁了，他不是不想回，而是单纯的厌倦，已经太久没回了，自己已经适应了一个人生活，在家里和家人一起是很好，可是也只是记忆里的好了。
    “弟弟，我要怎么办才好，在你没出现时，我一直努力撑起家，试图让爸妈忘记你离开的悲伤，可你在城里出现后，他们整天念叨着你，我也一心要拉你回来一起生活，可现实和理想的差距，让我难受的不能呼吸，你回来吧，做我的弟弟，爸妈的好儿子，安安稳稳地一起活在末世好吗？”
    躺在床上，听着慢慢远去的脚步声，此刻，倪凡的内心是无比空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问。
    现在没办法思考，一旦转动脑子，都是父母的影像。
    或许明天就写个信给他们比较好吧。
    就在倪凡思考间，在城市的南方，一座大厦里的高层，亚丝娜放下耳机，轻轻地站起身。
    “怎么了？亚丝娜”。
    “妈，我去看下子公司，明天回来”。
    “嗯，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