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认错
作者:十六音   当官日常最新章节     
    洪辰溪已领旨前往滁州,滁州有张戬回信,言他在滁州一切安好,滁州兵备森严百姓人心惶惶,但大多对朝廷怨意不减反升,城中戒严,消息难传。

    张戬探得张大人无性命之忧,现被滁州刺史软禁。

    瑞阳王查得青门关真相系杨禄同兵部暗中勾结贪墨银两,致所造兵器纯度不精,粮草劣质,以次充好押送青门关,终致青门关一役惨败,将士死伤无数。

    由杨禄牵扯出众多官员,由刑部联合大理寺、都察院一一审查。

    杨禄因工部与户部账实不符,挪用公款私自贪墨被收押,后因瑞阳王查清青门关真相致杨禄罪加一等,由刑部定夺判杨禄满门抄斩,其旁系宗亲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行刑之期定下,由瑞阳王监斩。

    柯简之断臂只能自保,无暇顾及杨禄。

    ……

    瑞阳王府。

    许宴知到时依旧是魏堇引路,他道:“许大人近日如何?今日的茶或能合你口味。”

    许宴知淡笑回应,“近日不错,劳你费心。”

    魏堇低问,“许大人可知那万重先生其实是女子?还是覃副将的千金。”

    许宴知:“知道。”

    魏堇一撇嘴,“原来许大人早就知道了。”

    许宴知挑眉,“怎么了?”

    魏堇道:“王爷为护万重先生周全,干脆将他接到王府来住,谁知这万重先生竟是个姑娘,还是覃仲的女儿,这难免不妥。”

    “好在覃姑娘借口到闺中密友家小住,这才解释了为何她一连几日都不在自家府中。”

    许宴知又问:“那眼下覃姑娘……?”

    “还在王府,王爷说要等杨禄行刑之后此事才算完。”

    二人言语间走至屋外,魏堇微微颔首,“许大人,请。”

    许宴知含笑回应,迈步进去。

    靳玄邕手握书卷,于茶桌前静坐。

    许宴知还未开口就听他道:“不必多礼,过来坐。”

    许宴知没客气,于他对面落座。

    “王爷瞧着心情不错。”

    “杨禄将死,大仇得报,自然畅快。”

    许宴知笑着敬茶,“那就恭贺王爷了。”

    他抬眸一扫,“杨禄死了,柯简之缺了臂膀,自是对你也有好处。”

    她道:“是,托王爷的福。”

    其实不然,杨禄一死,重提改律的最佳人选就没了,于当下而言并无多少益处,可若论长久,杨禄的死算是除了隐患,也重重折了柯简之势力,确有利处。

    许宴知到底是选了长久,只能将改律一事后延。

    “今日找你是想问问你对滁州之事的看法。”

    “依我看来,滁州的兵变有些蹊跷。”

    “说说看。”

    “虽说滁州地远,是朝廷治下不及才导致民怨滋生,州府隐瞒民情拖延上报,民怨泼天再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会兵变不奇怪,可我总觉着哪里不对。”她撑着下巴微眯双眸,“我总觉着时机不对,我朝国力尚强盛,对李郜而言并不是好时机。”

    靳玄邕将书卷放置一侧,“未必。”

    “新帝登基不久,朝中局面不稳,政权分裂,这恰恰是起兵造反的好时机,趁京中各方势力争斗无暇顾及地方,若手段高明野心大一些,会拥兵自立并不奇怪。”

    许宴知静了静,又道:“那依王爷所言此事蹊跷又在何处?”

    “其实你说对了,只是并不全面。若本王是李郜,会选在这个时候培养兵马拥兵自立,但不会在这个时候撕破脸皮闹出事端引朝廷生疑。眼下我朝政局虽不稳但京中尚有能掌兵之人,本王会蛰伏,再暗中将京中的水搅得更浑,让他们内耗直到京中各方势力皆有损伤再无人能掌兵,如此方能大成。”

    许宴知拧眉,“王爷的意思是说,李郜时机选对了但他太心急,谋划不多且手段也不高明。”

    靳玄邕端茶轻抿,淡淡一句:“故而如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她似叹似笑,“难怪王爷对滁州之事并不在意。”

    靳玄邕意义不明的瞧她一眼,“是秋了,殿试也快了。”

    “本王记着当初春闱第一的傅渊并不要官职,只想参加殿试。”

    “王爷倒是好记性。”

    “傅渊已是会元,不知此次能否得状元名头?”

    靳玄邕会关注傅渊这并不奇怪,他为王爷也为武将,治下也多为少书之人,若要某事不可没有出谋划策之人,傅渊在春闱时夺得会元已然引起各家官员注意,若此次殿试又得状元恐怕风头更甚,多半会掀起一阵拉拢之风。

    许宴知笑回:“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靳玄邕提及傅渊便是在坦诚告知他有拉拢之心,许宴知未明退让也未言争抢,只将话意模糊。

    靳玄邕:“你对傅渊还有所虑?”

    她垂眸淡笑,“只是在我看来,状元与否同其秉性不等,我更注重其人本身而非他的功名。”

    靳玄邕静了一瞬,后口吻一轻半带玩笑,“听说你还有个姐姐,本王还真想见识见识你姐姐是何模样。”

    “总觉着你这样透彻聪慧,那你的姐姐又该是何等风姿。”

    她指尖一顿,笑了笑,“阿姐同我模样一致,性子也像,很少有人能分清我与她,只是……”

    “是本王冒犯了。”

    “无妨,能有人问起她,我很高兴。”

    语毕,二人陷入静默,唯有茶烟袅袅。

    “王爷,你看我新写的戏文!”

    一道银铃般悦耳之声忽响,打破屋内安静让他二人下意识动作一滞。

    覃乐兴意盎然而来,手中握着书卷高高扬着,笑意明媚露出一对小虎牙来,歪着脑袋发间流苏叮咚作响,她眼眸亮亮的,瞧着实在可爱得紧。

    许宴知下意识抬眼去看靳玄邕,见他眼底有无奈唇角却微有弧度,他将茶盏放下,口吻不经意间放缓,“成何体统。”

    覃乐闻言当即老实站好,垂着脑袋撇撇嘴,低低反驳:“谁知道你有客人。”

    许宴知没忍住发笑,“万重先生这是不记得我了?”

    覃乐闻声惊喜抬头,“许大人!”

    她当即提着裙摆小跑凑近,“许大人你怎么来了?说起来你我都许久未见了呢。”她将手中书稿递给许宴知,“许大人,给你看看我新写的戏文。”

    许宴知余光瞧见对面靳玄邕微蹙眉头,她当即笑道:“你不是要给王爷看吗?先给王爷看看吧。”

    覃乐一拍脑门,“嗷,对,”她笑着把书稿递过去,“王爷,你先看。”

    靳玄邕面无神色接过书稿,似是真在翻阅。

    覃乐凑到许宴知身边,笑眯眯的说:“许大人我跟你说,还真让你说对了,有人要杀我呢,要不是王爷护着,我差点就没命了,你不知道当时有多惊险……”

    覃乐一张小嘴说个不停,许宴知甚至没有插话的机会,只好含笑听着她说。

    只是许宴知瞧见覃乐越说靳玄邕握书稿的手越发收紧,她抿了抿唇忍住笑意。

    “我突然想起,我都察院中还有事,王爷,万重先生,我先告辞了。”

    覃乐樱唇一撅,失望道:“嗷,好吧。”

    靳玄邕随口一问:“今日的茶如何?”

    “还不错。”

    他垂首一笑,“嗯。”

    许宴知一个响指,“可以夸夸魏统领了。”

    覃乐视线来回落在她与靳玄礼之间,静了一瞬后眼眸一亮,她当即扬唇笑着,“王爷,我送送许大人。”

    覃乐喜滋滋跟着许宴知出来,许宴知无奈顿步,“万重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嘿嘿,”覃乐摸了摸鼻尖又挠挠头,“许大人你知道的吧?我朝有些地方男风也挺盛行的。”

    许宴知微歪了歪头,“然后呢?”

    “我听我爹说,你与王爷其实算得上政敌。”

    “然后呢?”

    “你与王爷是敌对,竟能相处得如此融洽,莫不是……”

    许宴知一梗,片刻后颇有几分语重心长,“万重先生,想象丰富是好事,但不能乱想象。”

    覃乐失望道:“真的不是我想的那样吗?”

    许宴知抬眼瞥见从屋内投来视线的靳玄邕,她郑重拍拍覃乐肩膀,她与靳玄邕是何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覃乐今后与靳玄邕会是何关系。

    “怎么了?”

    许宴知:“你保重。”

    “啊?”

    “诶,不是,许大人你什么意思啊?”

    许宴知哪敢再留,一把抓上正迎过来为她引路的魏堇,“快走,快走。”

    魏堇一头雾水,被许宴知扯着胳膊往前走,“怎么了?”

    “……”她该如何解释?

    说你们王爷要有王妃了?

    她哪里知道不过短短时日靳玄邕与覃乐之间就变得如此微妙。

    她没忍住腹诽。

    许宴知啊许宴知,真乃媒人也。

    ……

    许宴知从王府出来,在都察院处理事务待了半日,下值后停了笔却坐着不动,付白小心询问:“大人,大人?还不回府吗?马车已经在外等着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许宴知不是不想回,是不敢回。

    自那日同许昌茗争吵后,她总找借口晚回或不回,她也明白谢辞说得对,可她就是不知该如何迈出这一步。

    她摸着腕间空空,一想到自己是当着许昌茗的面摘下的就一阵懊悔,现下好了,伤了人心又怎么能再把佛珠戴回?

    人总是这样,习惯对亲近之人放肆。

    总是将脾气撒给包容之人。

    许宴知又僵持一阵,终是逼着自己回府去找许昌茗认错。

    她一路上想了许久该如何开口,却在下马车时瞧见许昌茗在府门外等她时一瞬僵滞,千言万语堵在咽喉终是化为一声,“爹。”

    “饿了吗?”

    她鼻尖一酸,“饿了。”

    许昌茗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进去吧,就等你了。”

    “傻孩子,外面的榻哪里有府里的舒服?”

    “赌气就赌气,别委屈了自己。”

    “佛珠你不愿戴就不戴,爹不会再逼你了。”

    “你不喜欢爹去庙堂,爹以后不去就是。”

    “以后赌气不想见爹就不见,只是别再不回府了,你不在府里,爹也睡不安生。”

    “还有——”

    “爹,”许宴知眼眶湿润,扯上他衣袖,“我愿意戴。”

    “我愿意戴佛珠。”

    “爹若想去寺庙就去吧,只是不能在像上次一样伤了身子。”

    许昌茗身子一僵,半晌没吭声。

    许宴知握上他的手,重复道:“爹,我愿意戴的。”

    “爹,是我错了,是我不该——”

    许昌茗打断她,“说什么呢?不是说饿了吗?快进去用膳吧。”

    “傻孩子,爹哪里会怪你?”

    “爹永远不会怪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