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六年,监察御史许宴知于滁州镇压叛军后弹劾当朝丞相柯简之狼子野心谋划叛乱。
柯简之于朝堂据理力争声称被污蔑。
后都察院当朝出具诸多人证及物证,让其哑口无言。
君王盛怒,满朝哗然。
柯简之罪证确凿,满门抄斩,五代近亲不可为官。
由柯简之牵扯出的诸多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之案数不胜数,涉及官员皆被发落抄斩,都察院趁此机会清查官员,不论京官外官,大大小小落马官员百十余名。
柯简之根基太深,一朝落马如高楼倾覆,其势力盘根错节前后被清理了三分之二,至此柯简之掌控政权大部分被靳玄礼收回。
年关前官员清查大致结束,城中刑台日日有处斩,砍了一批又一批罪臣及部分与柯简之勾结富商的脑袋,刑台旁水渠很长一段时日都是血水。
许宴知诸功累计,升正三品副都御史。
朝中动荡许久,年关时才渐渐平息。
……
都察院事务繁忙,许宴知一连好几日都忙于公务未得半刻松懈,一直持续到年关前两日才松闲下来。
年日前夜,众人齐聚黎府。
“这孩子真可爱,记住了,我是你干爹。”谢辞抱着孩子笑呵呵的说。
李忠明插嘴,“我也是。”
沈玉寒喝了酒,双眸亮晶晶的,“我是干娘。”
“咦~”
众人纷纷起哄,沈玉寒红了脸往谢辞身后躲,虽有羞赧却没改口,“咦什么?迟早的事。”
季如槿偷偷一声,“我也是。”
旁人没听到,李忠明却是听得真真切切,他笑眯眯的凑近季如槿说了什么,惹得她红着脸打了李忠明一下。
许宴知也喝了不少,大氅挂在椅背,松松闲闲的坐着,一只手倚着扶手,慵懒又随性。
“哥哥在这,妹妹呢?”
宋清悦笑了笑,“妹妹太闹腾,这会睡下了。”
黎仲舒站到许宴知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明晚来我府上过年吧。”
谢辞插话,“什么去你府上,他要到我府上过年。”
李忠明:“瞎扯,他都答应要跟我过年了,有你们什么事?”
许宴知一阵发笑,懒懒撑着脑袋,说:“哪也不去,我进宫过年。”
谢辞一愣,“你外公和师兄……”
“我将他们劝回去了,近日事繁,我无暇招待他们,干脆早些让他们回去过年,也省的一天见不了我几面还得陪我耗着。”
“我那表兄姜简也娶妻有了孩子,外公回去也热闹。”
“至于师兄,我师父师弟他们念得紧,我就不多留人了。”
谢辞心口一堵,“渡危……”
许宴知又是一阵轻笑,“这有什么,宫里那位怕是比我更孤单。”
黎仲舒还想说什么就被一声哭啼打断,乳娘急急忙忙抱着孩子走过来,“大人,孩子又哭了,哄了许久都没用只好抱过来了。”
宋清悦连忙抱过孩子来哄,哄了一阵哭声还是没停,李忠明主动道:“我试试。”
李忠明没哄好,又被季如槿抱过去。
谢辞也哄了一阵,没法子又让沈玉寒试了试。
最后试了一圈,这孩子就是哭个不停。
许宴知笑嘻嘻的坐着看热闹,也不说抱来哄一哄,端着酒一杯接一杯。
黎仲舒夺了她的酒杯,干脆把孩子抱给她,“你哄哄。”
许宴知猝不及防怀里就多了个哭鼻涕的孩子,一时手足无措,“不是,我一身酒味你也不怕熏着孩子,有你这么当爹的吗?”
“你还是义父呢。”
感觉到怀里的孩子动了动,许宴知连忙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的捧着。
这孩子本来哭的正欢,似是感受到抱着她的人动作僵硬小心,她睁开眼看了看。
许宴知见她睁了眼也盯着她看。
二人大眼对小眼陷入沉默。
这孩子还真就不哭了,还对着许宴知咧着嘴咯咯笑。
许宴知:“……”
这么大的酒气都不嫌熏,这孩子长大怕不是个酒鬼。
谢辞两眼一瞪,“凭什么轮到你她就不哭了?”
许宴知一动也不敢动,“抱走,抱走,一会摔了。”
宋清悦闻言把孩子抱过来,岂料刚抱起来她又开始哭了,宋清悦想也不想又塞回许宴知怀里。
“……”你们这当爹当娘的可真有意思。
许宴知没法子,只能动作僵硬的抱着。
这孩子在她怀里不哭不闹,一个劲儿笑。
许宴知看着看着心里软了一块,她伸出手轻戳了戳孩子柔软的小脸,那孩子扬着小手握上她的小拇指,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她。
许宴知混不吝道:“这孩子我的了。”
“想得挺美,我还就不信了。”谢辞说着朝她走过来,作势要抱。
谁知这孩子像是知道似的,“哇”一声又哭了。
许宴知抱着孩子笑着靠回椅背,怀里的孩子也不哭了,就握着她的小拇指玩。
玩了一会就自己睡了。
眼见时辰也不早了,许宴知把孩子还给宋清悦,随众人散了。
她上了马车没多久就叫停从车上下来。
“少爷……”
她摆手,“无妨,你在后面跟着就是。”
冬夜的风总是凉的,许宴知拢了拢身上大氅,深深吐出一口白雾来。
她的思绪也随着白雾发散。
她去见过柯简之,没让人知道。
她问了柯简之为何许昌茗会答应担任考官。
柯简之古怪的看她一眼,随即一阵大笑,最后笑够了才说:“这是你爹欠我的。”
“若不是我,你压根活不到现在。”
许宴知蹙眉:“什么意思?”
“当年你爹蒙冤入狱,自身都难保怎么可能让你顺顺利利出京前往云清学宫?是我,是我帮了你爹把你送出京的,所以是你爹欠我的。”
“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你的一个秘密,许宴知,你根本不是孪生吧?”
柯简之无所谓的往后靠了靠,“我同你爹说,只要他担任考官我就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他笑着,“你爹为了保护你,所以答应了。”
许宴知垂眼盯着腕间佛珠,低低道:“当日朝堂揭发你时你完全可以当着百官的面说出我的秘密,你不说是因为担心柯雍吧?”
柯简之双目一凝,“雍儿果然在你手里。”
她用指腹缓慢的划过每一颗佛珠,“你怕当场说出我的秘密会逼得我对柯雍不利,所以一直憋到我来见你。”
“你把雍儿怎么了?”
她抬眼,“总归是要同你团聚的,我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你不说,一是猜到我的秘密圣上是知晓的,就算说出来也不算欺君之罪,就算引起动荡只要圣上出面总可以压下去;二是你想用这个秘密换柯雍一条活路。”
“你觉得可能吗?”
柯简之冷笑,“你当真不怕天下人知道你的秘密吗?”
“无所谓的,”她轻轻开口,“最多就是被逐出朝堂罢了。”
“我来,不只是为我爹的事,我还有别的事要问你。”
柯简之没好气,“还有什么好问的,你不是都证据确凿了吗?”
“当初私铸铜钱一案,我始终想不明白那么一大笔盈利你到底藏在何处?为何我始终找不到?”
柯简之随口一句,“找不到自然是被用完了。”
他立马反应过来,冷道:“这该是你自己去查的,何必问我?”
许宴知心中已有答案便不再多问,她一掀眼皮,“好自为之吧,一会儿柯雍就会来同你作伴了。”
“许宴知!你放过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许宴知走出去,宁肆从腰间拔出短刃进了牢房。
许宴知要确保柯简之再也说不了她的秘密,让他断舌断手静等人头落地。
又一阵寒风拂过,鼻尖一凉。
下雪了。
许宴知回过神来方察觉自己还走在街上,她抬眼一看,是一家酥酪铺子。
如今买酥酪回去也不知给谁吃了。
她立了良久,直到双腿发麻。
车夫不敢催,只好静静看着她。
半晌后她重新踱步,朝着许府慢慢走。
“许宴知!”
她闻声回首,是谢辞和李忠明。
他二人朝她跑过来,“就知道你要在街上闲逛,我俩把玉寒和季姑娘送回去就来寻你了。”
许宴知挑眉,“寻我做甚?”
“不醉不归啊,在黎府喝的不尽兴,去你府上喝个够。”
谢辞揽着她的肩,“我跟你说,我今晚可是不回去了,就歇在你府上了。”
李忠明点头,“我也不走了,好久没喝个够了。”
她笑骂,“混账东西,自己家不回非得往我府上挤。”
谢辞不以为意,“那怎么了?小爷乐意住你府上是给你面子。”
李忠明嘿嘿笑着,“他不要脸,你打发他到街上睡去,我去你府上睡。”
谢辞炸了毛,“李忠明!是不是兄弟?就这么抛下我了?你还有没有人性了?”
李忠明啐一口,“得了吧,就你那脸皮,就算真把你扔大街上睡你也能巴巴爬墙进来蹭睡。”
许宴知捏捏眉心,“行了,再吵谁都不许跟我回去。”
谢辞和李忠明对视一眼,随后一人抓一只胳膊架着许宴知上马车,“这可就不是你说了算的了。”
“不要脸的混账东西。”
“他是,我不是。”
“我不是,他是。”
许宴知:“你俩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