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天发现,人被杠就会暴躁。
好吧,这不是什么新鲜的发现,但即使在本来就有些怪的他身上,这半年也有些古怪了:
每个被他抬杠的人暴躁和冲动程度超乎他的想象,就像新一天开启了言出法随的技能一样。
就说前两天晚上,他们这一届动能机械专业班正在进行一次班内毕业事宜讨论集会,他带着他的好哥们刘红火一起参加。
待在地下久了,人们总会想出各种办法,把一次正经的集会的后半段变成聚会,这是他带隔壁管理学班的刘红火来的原因。
集会后半段,另外一个跟着他们在一个角落闲谈的丘广实叹了一口气。
“老丘,喜欢就把握机会。”刘红火诚恳劝道。
他知道老丘对班里的一位女同学颜清暗恋已久,这一口气估计就是看到了那边和几个女同学说说笑笑的颜清叹的。
“暗恋说出来,就变成了失恋。”丘广实幽幽说道。
“不说出来,失恋都是幻想!”一旁的新一天严肃开口,他目光微抬,双手平摊,仿佛布道。
其他两人都习惯了他一会儿热情一会儿沉寂的情况,这突然的怪异表现也家常便饭了。
但这回,丘广实先是恍惚,继而激动:“对!我要拼一把!”
新一天和刘红火都来不及再说什么,丘广实已经跑上了显眼的展示台,发表了一番简短的演说。
大概内容就是“颜清你是我的生命之光”之类的,没有铺垫的表白最后的结局非常悲惨。
只有新一天为他鼓了鼓掌。
如果这一次还可以用氛围影响来解释,那么另一次的事情几乎可以让新一天肯定,自己属于畸变人类的一员。
那是今晚在绿化中心发生的事情。
绿化中心是地下庇护所的热闹场所,新一天自从父母失联以后,晚上就喜欢一个人来这里待一阵子,不知不觉这个习惯已经有了快十年。
这是一片种植了各种绿化植物的公共区域。
这里有提供不同植物需要的光谱的多种灯光,加上各种植物颜色,一眼望去有些花里胡俏的。到了某个晚间,还伴随着广播室的新闻播放和音乐节目,在各种空地上,就会出现众多跳舞的人群。也有许多不跳舞的,只是溜达或者围观的人。至于自带音响的,那估计是黄金时代就盛传的广场舞协会的人,十分专业。小情侣约会则选择在树底下,花圃中,草坪中。
他正孤零零地坐着,那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突然走上来一个人,神神秘秘地对新一天说:“朋友,你听说过超我吗?”
新一天在花花绿绿中看清楚来人,他面色黝黑,这样的肤色一看就不像是一直在地下生活的人,他比新一天矮大半头,身材普通。
他双手交握在胸前,似乎期待着新一天的回答。
新一天脸上神采飞扬,就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兴奋问道:“什么超我?”
那人突然间有点呆愣,不明白为什么刚刚看准了这个失落的年轻人,想上来传播一下自己的信仰,却让这个年轻人这么兴奋。
他略有疑惑又有点尴尬地笑了一下,仿佛刚刚主动搭话的是对面的新一天,他说道:“超我是存在于每个人体内的力量,是人类潜力的象征。”
“嗯嗯。”新一天连连点头。
那人继续说道:“我们超我教派信仰人类心灵的本质,相信只要方法得当,就能激发潜力,得到力量。”
新一天兴趣满满地问道:“什么力量?”
“这就要看你想要什么了,”他顿了顿,双手掌心朝向自己胸口,交叠在一起,同时说道:“超我无穷。”
如果看到的人对数学符号有一定了解,那就会发现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从肩膀到双手的形状抽象地成了一个数学上的无穷符号。
新一天饶有兴趣地看着,又问道:“那么,加入你们教派有什么好处吗?”
那人放下双手道:“当然!我刚刚说了,加入我们教派,就有机会得到不可思议的力量。”
“比如会变身吗?”新一天热情不减。
“什么?”对面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就是剧院广场放的那种超级英雄的变身。”新一天双拳锤起胸口,口中咆哮状。
“那都是幻想的。”那人尴尬了一下。
“噢,还有呢?”新一天略感失望,但又暗示道。
那人再次以皱眉表示疑惑。
新一天只好说:“平时发什么福利,给什么好吃的?我听说教派都是有吸引教徒的方法的。”
那人默默闭着嘴巴,但又想到了刚开始看见新一天的时候他似有落寞的神色,说道:“我们有很多信徒,你加入了教派就有很多兄弟姐妹亲人朋友,就不再孤单了。”
新一天对这个回答十分失望。
只见他注视对方说道:“你为什么不去跟治安管理处宣传一下呢?他们人多又有势力。”
听完新一天的话,等待原地的那个矮个子普通中年人恍惚了一下。
他模糊不清地自语道:“有道理啊。”
接着他转身走了,往生态区内的治安管理处位置走去,他一直走,真的就拐进了绿化中心的治安管理处。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一些挣扎的声音,只是环境音量太嘈杂,并不明显,再过一会儿,那个人跑了出来,只是刚出门口,就被后面扑出来的治安管理处的大汉们扑倒,几个人七手八脚把他绑了又拖了回去。
这……新一天呆呆看着,他纯粹就是习惯性地杠了一下。
“言出法随?”新一天看多了图书馆的那些娱乐书籍,想到一个词语。
“我要一份食堂的烤鸡。”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但是手上空空如也。
显然,这不可能。
在黄金时代,冬土大陆的人们坚信世界是物质的世界,在冬季时代,作为他们的后代,生活在遗留的这个大型庇护所里的人自然而然地也不相信精神影响物质这样的事情。
“畸变?”他过了半响儿,看着自己的双手默默又想到了一个词语
在这个庇护所,年轻人有两件事情讨论的热情最高,第一件事情,就是拯救世界,第二件事情,就是畸变。
这两件事情的共同特点就是,谁都相信,但谁也不知道怎么做。